东京星区,证券交易中心那巨大的环形穹顶下,此刻不再是财富的圣殿,而是绝望的熔炉。空气中弥漫着信息素过载的焦糊味和汗水的酸腐气息。无数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空中翻滚的全息信息流。代表新上市公司的光点,如同盛夏的蚊蚋,密密麻麻,以令人窒息的速度涌现、闪烁、膨胀。电子合成的上市钟声此起彼伏,刺耳得如同丧钟的变奏。
“快!快买进‘创生科技’!刚过聆讯!开盘必涨!”一个穿着皱巴巴交易员马甲的男人,挥舞着手臂,唾沫横飞,声音嘶哑地对着通讯器吼叫,试图盖过周围的噪音洪流。
“买什么?看看这个!‘深海矿业’!上市三天,财报造假!直接ST了!”另一个声音带着哭腔,指着一条猩红的滚动信息。
“我的‘星尘基因’!我的养老金……全在里面啊!”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瘫坐在冰冷的合金座椅上,手中的个人终端屏幕已经碎裂,上面是触目惊心的“退市整理”字样,资产余额显示为零。他浑浊的双眼空洞地望着穹顶,那里只有冰冷的金属结构和疯狂闪烁的数据,没有任何救赎的光。
短短三年。曾经代表着希望和机遇的上市钟声,变成了退市警报的哀鸣。无数个“创生科技”、“深海矿业”、“星尘基因”……它们在资本的洪流中短暂地闪耀一下,然后迅速沉没,只留下无数被榨干最后一滴血汗的散户,在冰冷的交易大厅地板上,徒劳地摸索着早已化为灰烬的希望。空气中弥漫的绝望,浓得化不开,沉甸甸地压在每一个幸存者的胸口。
新江户,下町区。这里曾是城市蓬勃发展的根基,如今却成了繁华背后巨大阴影的栖息地。空气里永远飘散着劣质合成蛋白食物的腻味和工业废水难以根除的腥气。狭窄的巷道深处,一扇不起眼的合金门后,聚集着十几个身影。昏暗的应急灯光勾勒出他们紧绷的轮廓,压抑的愤怒如同实质的烟雾在狭小的空间里弥漫。
一个脸上带着深可见骨疤痕的男人,声音低沉得像砂纸摩擦:“……确认了,他明天上午十点,会从‘千代田’神社出来,去星区议会。车队路线就在我们脚下这条‘复兴大道’。”他粗糙的手指狠狠戳在悬浮在桌子中央的全息地图上,指尖点着代表车队的光标,仿佛要将它碾碎。
“安保等级?”另一个声音响起,嘶哑而谨慎。
“常规‘菊纹’级别。装甲悬浮车三辆,安保机器人十二台,特种护卫八人。”疤脸男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足够了。用EMP瘫痪车队,集中火力打中间那辆!他必须死!为我们被吸干的血!为我们被碾碎的骨头!”
“为了我们被碾碎的骨头!”低沉的附和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响起,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复仇的毒液,已在绝望的土壤里生根发芽。
皇宫深处,最核心的“神篱”圣所。没有富丽堂皇的装饰,只有纯净的光线和特殊合金构筑的几何空间。天皇仁和身着素白神官袍,闭目跪坐在中央。他面前,一个古朴的陶盆悬浮着,盆内清澈的液体在无形的力场下微微荡漾,映照出他平静无波的脸。量子意识流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着他,也连接着遥远的月球基地。魔罗冷酷的意志如同冰水,一次次冲刷着他的精神堤坝。
全息通讯无声地在他面前展开。画面里,是下町区那间阴暗密室中群情激愤的密谋场景,声音清晰地传来:“……他必须死!为我们被吸干的血!为我们被碾碎的骨头!”
仁和紧闭的双眼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缓缓睁开眼,那双曾让无数子民顶礼膜拜的眸子里,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疲惫,以及一丝被强权扭曲的冰冷。他抬起手,并非指向画面中那些密谋者,而是轻轻拂过身边另一幅悬浮的画面——那是新江户街头,几个华裔面孔的工程师正与本地工人交谈,笑容温和。
他的声音通过加密频道,传向星区所有公共信息节点,平静、清晰,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蛊惑:
“子民们……我们的苦难,源自何方?是贪婪的资本巨鳄,吸干了我们的血肉?还是那些……以‘援助’之名,渗透我们家园,夺走我们工作,稀释我们血脉的外来者?”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屏幕,落在每一个被愤怒和绝望煎熬的国民脸上,“他们带来了廉价的商品,也带来了高昂的房价;他们带来了表面的繁荣,也带来了我们真正的贫穷!看清吧!谁才是真正的掠夺者!”
画面瞬间切换。不再是温和的工程师,而是经过恶意剪辑的冲突片段:华裔商人傲慢的姿态、被夸大的文化冲突场景、捕风捉影的“抢走工作”谣言……每一个画面都精准地刺向倭族民众最敏感的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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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兴大道”上,天皇仁和的悬浮车队闪烁着象征尊贵的菊纹徽记流光,平稳地滑行在专用轨道上。突然,路边一栋废弃大厦的中层,一扇破败的窗户猛地爆开!没有火光,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涟漪无声地扩散开来——定向电磁脉冲炸弹(EMP)!
车队领头和末尾的装甲悬浮车瞬间像被抽掉了骨头,沉重的车身失控地撞向两侧的合金隔离墩,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中间那辆天皇座驾的引擎也骤然熄火,但强大的惯性防护力场让它没有立刻倾覆,只是剧烈地向前滑行、旋转,最终横亘在路中央。
几乎在EMP爆开的同一秒,下町区阴暗的巷道里,早已被煽动得双目赤红的人群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出!他们手里挥舞着简陋的能量棒、合金管,甚至是从报废机器人身上拆下的零件,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然而,他们的目标并非那辆瘫痪的天皇座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