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家的老座钟敲了十下。
院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几盏昏黄的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晃,老树上,一只夜枭突然扑棱棱飞起,惊落几片叶子。
包国维刚下车,闻声快步而来的管家迎了上来,低声道:"司令,老太爷已经歇下了。夫人方才还在后院等您......"
他点点头,径直往后院走去。
月光透过葡萄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曹蕊正坐在藤椅上纳凉,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绣绷,
"今天倒是回来得早。"
"本来能更早的。"包国维在她身旁坐下,顺手拿起她搁在石桌上的团扇,轻轻替她扇着,"碰上个老部下,耽搁了。"
曹蕊挑了挑眉:"哦?"
"是模范师的老兵,叫张峰。"包国维的声音低沉,"就是那年我送去洛阳学飞行的那个神枪手......"
夜风拂过葡萄叶,沙沙作响。
包国维把张峰的遭遇一一道来:飞机被击落,死里逃生,要塞沦陷后带着散兵突围,又被武城那边当成逃兵,
好不容易逃回来,还因为身份被登记牺牲而被吴帆给关了起来......
说到最后,他叹了口气:"五十多号人,就活下来不到十个。手腕上被铁丝勒的印子,到现在都没消。"
曹蕊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绣绷上的丝线。月光下,她的侧脸显得格外柔和。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她轻声问。
"我带他和那几个跟着他的散兵去了医院,让他们先好好休养一阵子。"
包国维放下团扇,"这小子死里逃生,又被自己人误会,一点委屈没有,但是听说了同批的飞行学员牺牲三分之一,
眼圈都红了。"
曹蕊沉默片刻,忽然道:"我记得他。那年你去洛阳送人,回来还跟我说,有个兵眼睛特别毒,能在一百五十米外裸眼打中靶子头部。"
包国维愣了一下,随即失笑:"你记性倒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