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残忍,憎恶,辛辣。
可它实实在在横亘着,一边是黑,一边是白。
黑白无绝对。
关彦庭和祖宗身披警服,光明正大屹立在红旗之下,他们白吗?
我只觉荒谬。
此起彼伏呼唤傅夫人的尖叫划破长霄,手足无措的儿女架着晕厥的她仓皇奔跑,白幡倒地,油尽灯枯,功败垂成,一损俱损。
傅家倒了。
关彦庭一贯赶尽杀绝,不留危机,他会一步步瓦解蚕食傅家的子孙,直至定时炸弹杳无行踪。
关彦庭澳门一战赢得漂亮,于公,他借力打力,沈国安自掘坟墓,他小施手段,夹得他进退两难,土皇帝的丑闻务必瞒天过海,强夺参谋长夫人,比受贿买官在道德范畴更羞耻,他混仕途,这谣言非得杀死在摇篮中,焚毁贩毒潜艇,保全正国级的颜面,他的功绩委实丰厚;于私,他悄无声息屠戮了傅令武,了解他不见天日黑幕仅剩的证人,也与世长辞了,关彦庭像疯长的梧桐,盘根错节,野蛮妄为,再不须忌惮任何。在明,他是铁骨铮铮两袖清风的参谋长,皇饷之外分文不贪,被欺压,被雪藏,被排挤,他仍一心向党,击败他的两位副国级,哪里也不及他,中央难堪,为平息舆论,竭力修缮,增补一员是板上钉钉了。在暗,他已是势不可挡,东北的战士不同于其他省份,民国时期军阀逐鹿,东北自那时就是蜀道,咬不折,啃不软,杀伐凶猛,异常残暴。他们是关彦庭练出来的,空降军官,基层躁动,适得其反,关彦庭的地盘,挪不开他。那么如傅夫人所言,一旦他不老实了,后患无穷。中央冲这一点,也得安抚功臣,十之八九,副国级甚至不必等两年后,近期就尘埃落定。
关彦庭这盘棋,下得磅礴缜密,堪称是官场蛰伏的典范。
傅令武的葬礼后,他的死因众说纷纭,小部分剑指军区内斗,大部分猜忌觊觎军权的沈国安,正国级荣耀得很,美中不足,他不具备兵符,除了一支五千陈设的护卫骑兵,他相当于官衔高贵的文职,他发号施令,却不可擅自调兵,对野心勃勃的沈国安,是一大缺憾。
奇怪的是,怀疑关彦庭的人寥寥无几,顶包的多,他乐得自在,也早有所准备,非常娴熟适应了傅令武遗留的一桩桩公务。
那几日我始终不舒服,小腹撕裂一般坠痛,起先能忍,而后影响了吃喝行走,洗澡方便时粘连着血丝,毛巾一扫,触目惊心。
持续第五天黄昏,我在洗澡时竟发现腿间蔓延了一缕鲜血,血很稠,嫣红发紫,伴随一股透明的水,交缠混合,沿着大腿根淌到地面,这情景何其熟悉,我呆滞住,吓得面如土色,手一滑,打碎了洗漱的水晶杯,保姆闻听玻璃爆炸的巨响,风风火火冲进浴室,我狼狈的模样令她大吃一惊,“夫人!”
她掀开我裙摆,惊慌加深了一重,她招呼门外驻守的警卫和司机,一路疾驰将我送进医院。
护士打了一剂麻醉,接着我便陷入毫无知觉。
半梦半醒中,恍惚是关彦庭的声音,张猛询问他是否通知张宗廷,漫长的沉默,关彦庭俯身掖了掖我的被角,“她在家中流产,消息封锁,暂时惹不起风波,出院时你送她回张宗廷的宅子,在医院谨慎些,他来,尽快离开。”
张猛说,“手术催下的胎,我秘密销毁了。省得落在别有企图人的手中,成为挟持的利器,孩子毕竟不是您的骨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