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警并未悟透我的愤懑,他洋洋得意,“进了审讯室,哪有舒舒坦坦吐口儿的,扒了马甲乌纱帽,抽筋捱糟践是流程,韩局长干这行,他嘴硬,不挫磨他能伏罪吗?”
我怒不可遏一巴掌甩在刑警令人作呕的左脸,“放肆!狗仗人势的混账,关参谋长退位给你了?关太太你当吗?”
刑警弯腰鞠躬,筛糠似的瑟瑟恐慌,我抬腿踹他踢在肚子,“王八羔子,擅用刑罚,滚!”
他捡起警帽如获特赦狂奔,我的恶名远播,在东北是首屈一指的蛇蝎毒妇,有些不堪启齿的遮遮掩掩,终究是纸包不住火。得罪我的人,我尚且没怎样,他们忙不迭的闻风丧胆退避三舍,如今的关彦庭做事易如反掌,唯独娶我,一个陷在父子、黑白情欲纠葛中的女人,中央不耻而戒备,扭转我的口碑尤其棘手,钉在了道德柱的程霖,岂是能抹杀的。我愈是嚣张刁蛮,他愈是娶不成,关彦庭一贯嗜好迎刃而上、掣肘仇敌、痴迷于征服一切的男子,我吊着他的胃口,他对我爱恨两难,反而是极大益处。
从前我疑窦他,他冷血寡义,无情狡猾,时过境迁,我赌他舍不下我,雄图霸业唾手可得了,他怎会不想要美人,千辛万苦狩猎的宠物不收获囊中,他一万个不罢休。
我叮嘱司机在回廊候着,别打搅我。
我脚尖抵门,吱扭一声忽闪着推开,韩复生皱眉,他下意识背过身,我定格在他咫尺之遥的位置,“韩局长。”
他原本弯曲的脊骨一僵,像按了静止符,恍若雕塑纹丝不动。
韩复生在我的记忆里,是残缺而空白的。
我努力寻觅他的蛛丝马迹,一无所获。
他是我滚滚红尘的长河,一滴混了沙砾的水。
来得漫不经心,汇入江海,我未曾给他只言片语的烙印,我释怀那段萍水相逢的孽缘。
他赎罪,抑或念念不忘。
我不纯粹,我利用他的情深意重,摧毁沈国安的棋盘。
那么他呢。
他是惨烈的牺牲品,是一壶凉了、遭人厌恶的陈茶。
它泼向贫瘠的旱田,无妄轻重,死不足惜。
他缓缓扭头,隔着迷离的寂寥的黄昏,我们四目相视,他的意气风发,他的英姿勃勃,他初识我,不多不少,刚好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