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说祖宗没戏,关彦庭必定察觉张宗廷有铠甲,显然他不具备,架得高不可攀,仇敌磨刀霍霍,可内里镂空不堪一击,纯粹自酿苦果;我若说祖宗有戏,关彦庭也探出张宗廷摇摇欲坠的现状,十之八九乘胜追击。
我琢磨片刻,滴水不漏说,“沈良州擅攻,你擅守,珠联璧合,张宗廷捉襟见肘。单打独斗,他不怵。”
关彦庭和祖宗,已是结冰的宿敌,他们没结盟的余地,东北小范畴谣传沈国安死得蹊跷,关彦庭是罪魁祸首,此时祖宗向他议和,不但背负不孝子贪生怕死的骂名,他也料不准关彦庭对他的打算,祖宗持观望,关彦庭在徘徊,乃至划掉了这份战略规划。我这么说无异于空头支票,你有途径放倒张宗廷,沈关同仇敌忾,这是不可能的局面,那么就偃旗息鼓吧。
我交待阿波办的一件事,他在第三天黄昏给了我回音,我叮嘱他来的路途机灵谨慎些,我和关彦庭的君子之约,我信他,也有防备,到底事关身家性命,小心翼翼总无错。
阿波带着三名马仔在西郊温泉池后门接我上车,疾驰驶往软禁蒋璐的南山半坡。
南山半坡毗邻乱葬岗,政府02年拆迁圈了坟地,荒凉冷僻得很,久而久之,衍生成达官显贵不轨之地,血债累累,恶贯满盈。关彦庭的私牢也建设在这里。
他为人处事格外缜密,部下极少巡视,只常年两个警卫驻守,正午酷热时点个卯,就悄悄匿了,以免露馅。
阿波说警卫被打昏,喂了蒙汗药,躺在茅厕,起码睡到明儿日出三杆。
他将车停泊在一间黑漆漆无灯无窗的囚牢外,挖凿一块砖,隐隐透出幽黯的亮,旁边是猪圈,弥漫着粪便的腥臭,跨木桩铸造的一尺高的门槛儿时,我险些绊倒,阿波忙不迭搀扶我,推开了衰颓的木门。
壁角陈列着乱糟糟的腐烂吃食,狭窄的床底垒砌肮脏的垃圾,衣衫褴褛的蒋璐卧在一堆泛黄发霉的棉絮,门忽闪的工夫,夕阳照在她面孔,她不适嘤咛,原本要换姿势再睡,蓦地意识到什么,她一骨碌坐起,眨也不眨盯着缓缓出现的我。
我面无表情和她对视几秒,“你院子里候着。”
阿波颔首,他瞥蒋璐,警告的腔调,“蒋小姐,沈国安畏罪自戕,廷哥不管你,关彦庭也过河拆桥,你掂量自己的位置,伤了程小姐一根汗毛,死无葬身之地。”
门扉嘎吱,阿波一蹿,无影无踪。
我借着微弱的光,打量蒋璐憔悴污浊的面容,她的趾高气扬,她的目中无人,她的清秀漂亮,被灾难挫磨,消失得仓促。
山间的暮鼓晨钟,在林梢回响,我清嗓子,“你吊着一口气不肯咽,等我吗。”
她踉跄挣扎,凶煞却无可奈何我,“我等救我抽离苦海的人。”
“哦?”我掸落椅子积蓄的一层灰,迎着她而坐,“你的主子关彦庭吗。”
她不吭声,胸膛剧烈起伏,恨不得飞扑撕咬我皮肉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