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着小夫妻情意日笃,钧野那孩子虽是从小顽劣了一些,却到底是疼蕙宁的。
婚后这半年,他眼看着外孙女眉眼舒展了许多,与谢逢舟的过往也随风而去,钧野一贯嚣张的性子也镇定不少,心头宽慰着,以为总算没有看错。
谁知转眼竟出了这样的事,刑部的人冷不丁便登门传讯,硬生生将蕙宁带走,他只觉心口像被生生戳了一剑,连着几日疼得他夜不能寐。
吴祖卿为官多年,一向是个体面人,不惯将情绪表露于外,可这回事关外孙女,他是真的恼了,也是真的悔了。
——若是当初执意反对皇上的圣旨,设法推了这桩亲事,哪怕落个不识抬举的名头,让蕙宁找个门第清贵、知书达理的文臣子弟安稳度日,过清平日子,也许,也许一切便不至于如此。
他心头翻滚着这些念头,一面端坐厅中,目光望着门口发直,既焦急,又带着几分复杂不满。
窗外风起云涌,他却听不真切。
早春天气才暖了几日,桃花尚未全开,府中却已陷入一派萧索。
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温钧野风尘仆仆闯了进来,一身锦袍沾着尘土,眼底是熬红的血丝,下巴冒出青茬,哪里还有半分昔日鲜衣怒马、顾盼神飞的公子哥模样?
他脚步未停,已拱手低声唤道:“外公。”
吴祖卿抬眼看他,眸光微沉,瞧着他,也有些怨恨和迁怒。
温钧野像是未察觉,又像是顾不得这些,径自走近几步,声音低哑却急切:“蕙宁总说,遇事要静心,要思虑周全……我懂,我一直在逼自己想,使劲想。可、可脑子里像灌满了浆糊,越搅越浑。外公,您是看着她长大的,蕙宁是什么样的人您最清楚,她要做的事,哪一件不是千思百虑、滴水不漏?怎会……怎会出这样的纰漏?一定是有人!有人在背后动了手脚,布了局,要陷她于不义!”
他说到这里,语气已几近失控,眼圈微微发红,却强自咬牙忍住。
吴祖卿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温钧野脸上,眼神锐利得像要剥开皮肉,看清他内里的神魂。末了,长叹一声,又听陈轻霄在一旁点头附和,心中略略一动,开口问道:“那你呢?你可有查出什么不妥的地方?”
温钧野被他问得一滞,满腔愤懑和焦虑像是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向吴祖卿,嘴唇翕动了几下,最终只是颓然地摇了摇头。
吴祖卿看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噌”地窜上心头。
“那你杵在这儿跟我喊冤有什么用?”老人家的声音陡然拔高,“天大的冤枉,也要有实打实的证据去洗刷。空口白牙,就能让刑部放人不成?”
他指着温钧野,指尖都在微微发颤:“那些病人——那些指认蕙宁下毒的病人,他们是几时病的?病起来是什么光景?可曾有大夫去诊治?这些最根本、最紧要的关节,你——亲自去问过了吗?去查过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