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是传承,是家族的延续,是身份和荣誉的象征。”伊莎贝拉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些都是她从小被灌输的、刻在骨子里的信条。
“说得没错,是传承。”艾格尼丝点了点头,她端起桌上的麦酒,喝了一大口,那姿态带着几分不属于贵族淑女的豪迈,
“但传承的究竟是什么?仅仅是那点稀薄的、所谓的贵族血液吗?还是说,是更重要的东西?”
她放下酒杯,看着伊莎贝拉,一字一顿地说道。
“在我看来,血脉的本质,就是优胜劣汰。弱小的血脉,就应该被更强大的血脉所取代、所吞噬,这才是世界运转的真正法则。拉文德家族的血脉很高贵,但那是因为我的祖先足够强大,他们用刀剑和智慧,为这个姓氏赢得了荣光。而现在,这份荣光,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存在来延续。”
伊莎贝拉被艾格尼丝这番言论彻底镇住了,她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从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正在被无情地碾碎。
“你……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很明确。”艾格尼丝打断了她的话,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血脉的延续,必然是一方依附于另一方。而我,艾格尼丝·冯·拉文德,很清楚地知道,在这段关系里,谁才是更应该被延续的那一方。”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那几根正在吞云吐雾的巨大烟囱,眼神里充满了骄傲和狂热。
“杨浩是我看中的男人,虽然他是个哥布林,但他带给这个世界的改变,他脑子里那些天马行空却又切实可行的构想,他所拥有的那种足以颠覆时代的力量,是我,乃至整个拉文德家族的祖先们,都望尘莫及的。他的成就,注定会比我高得多,甚至会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国王都要高。”
她转过身,重新看向伊莎贝拉,那双蓝色的眼睛里燃烧着火焰。
“所以,你问我血脉怎么办?我的回答是,我很乐意为他的血脉服务。让我的孩子,继承他的智慧和力量,延续他的姓氏,这对我而言,不是牺牲,而是荣耀。是拉文德家族,能拥有的、最好的未来。”
伊莎贝拉彻底说不出话了,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那里,看着眼前的艾格尼丝,感觉自己像在听一个疯子的呓语。可偏偏,这个疯子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一种让她无法反驳的、可怕的真实感。她想起了那温暖的暖气,想起了那条不可思议的铁路,想起了那些关于工厂和学院的传闻。
她的大脑一片混乱,各种念头在里面横冲直撞,让她头痛欲裂。
“那我……”她下意识地开口,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那我……该怎么办?”
艾格尼丝看着她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脸上的锐气和狂热都收敛了起来,重新变回了那个温柔而又强大的女爵。她走到伊莎贝拉身边,重新将她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像在安抚一个受了惊吓的孩子。
“你不一样,伊莎贝拉,你和我不同。”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我找到了我的方向,也找到了那个能与我并肩而行的人。但你还没有,你还在迷雾里徘徊,还在被那些陈旧的、腐朽的规则束缚着。”
她松开伊莎贝拉,捧起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的眼睛。
“所以,我才想帮你。帮你守好你的一切,守好埃森巴赫家族的基业,让你有足够的时间和空间,去找到属于你自己的答案。在你真正成熟起来之前,我会成为你的后盾。”
艾格尼丝的话,像一股温暖的泉水,注入了伊莎贝拉那颗冰冷而混乱的心。她看着眼前这张真诚的脸,那双清澈的蓝眼睛里,没有丝毫的算计和怜悯,只有纯粹的、想要帮助她的善意。她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在这一刻彻底断裂了。
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她再也控制不住,扑进艾格尼丝的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放声大哭起来。她哭得很伤心,将这段时间以来所有的委屈、迷茫、恐惧和无助,都通过这压抑不住的哭声,宣泄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