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勾销?”他像是愣住了,许久,笑了一声,扬起头,两臂在身后支起,漫无目的似的瞧着天花板。“哎,仇峥葬礼时我看着你都替你伤心。”
“……那天你去了?”
“嗯。”付为筠偏头,“对,我不请自来,你要找我算账吗?”
“……”
“可是,真的,我从没见你那样伤心。”
烛台上两簇微弱的火光把他的影子拉长,声音亦拉得极轻,“那时我就想,哪怕姓仇的恶贯满盈,要是他还没死就好了——他没死,我迟早有天还能追上你,可是他就这么为你死了,你当然不会再拍电影,你肯定会听他的话、去过他的人生——我追不上的人生。”说完他看向我,我别开注视,而他站了起来,一步步走来,“但是,你说这是不是人性本贱?我一边死心,一边看着你做的那些事,又忍不住担心你。”
“你说闻念池和姬成渝?”我在他距我两米远时错开身位,转而走到角落,拉开扶手椅,“他们又没有直接害死甘蜜。”我好笑道:“闻念池的事到此为止,至于姬成渝,白纸黑字的事——我犯不着。”
他目不转睛地问:“那剩下的人呢?”
“没有剩下的人。”
付为筠笑了,双手抱到脑后,坐下,又干脆重新躺了下去,“也别太小看我啊,飖哥,我现在混得不差劲,也认识了一些人——仇峥死后你都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你以为能撇干净?”
“你查我也就罢了,”我笑了笑,“现在还想跟我讲道理?”
“那你的道理是什么?”
“你不是知道么?”
“你敢做却不敢说?”
“……好吧,我承认,”我无奈地抬起头,“——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他们也没有害死你吧——啊,对。”他想起来了什么似的,“他们是仇聿民的人,所以算是害死了仇峥。可是,不对呀,飖哥,仇聿民想杀你,仇峥为你而死——”他瞧向我,“某种意义上是不是应该算你害死了仇峥?”
“那我就接受我的果和我的因。”我耸了耸肩,“很公平。”
这次付为筠没有立即接话,凑到烛台边上,吹灭一盏蜡烛的火光,光影明灭一瞬,他注视着卧室里仅剩的一烛灯火,“说起来,你记不记得‘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的后面一句是什么?”
我随手摸到桌上一杯液体,好像有酒味,直接喝了,“你想说什么?”
“我觉得你不记得了,没关系,我来告诉你,”他的一半侧脸隐没在阴影里,轻声吐出那八个字,“‘苦海回身,早悟兰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