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沉的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寂静。
那通电话的余音,仿佛还悬在空气里,凝固成冰冷的针,刺着苏晚的耳膜。“这不是掀桌子,”苏晚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很轻,却像砂纸磨过,“你是在点燃你自己。”顾沉背对着她,看着窗外灰色的天际线。
他没有回头。
“烧掉一个我,能把白启和赵董都拖下水,很划算。”“划算?”苏晚重复着这个词,觉得荒谬至极,“用顾氏的声誉,用你自己的前途,去换一个同归于尽的‘划算’?这就是你的计划?”“这是最快的计划。”
顾沉终于转过身,他的脸上没有苏晚想象中的疯狂,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疲惫,“白启拿住了我们的七寸,他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绝杀。与其等他把那份所谓的‘证据’交给媒体,让我们任人宰割,不如我先引爆一切。”
“那高老师呢?《囚笼》呢?”苏晚的质问一句比一句重,“你就这么放弃了?”“有些东西,保不住了。”顾沉的回答像一把冰冷的铁钳,掐住了苏晚的心脏。
“所以你就选择牺牲它?”
“我选择牺牲最小的那一个。”他的逻辑清晰得可怕。“在你的天平上,高老师的遗愿,就是最小的那个牺牲品?”顾沉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答案,他无法说出口。因为在他的天平上,最小的牺牲品,从来都不是《囚笼》。而是他自己。
最大的那一个,是苏晚。他宁愿自毁,也不想看到她被“协议婚姻”的丑闻拖进泥潭,被白启那样的鬣狗撕咬。可这些话,他不能说。就在这时,苏晚的手机响了。尖锐的铃声划破了办公室里凝滞的空气。
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鬼叔。她按下了接听键,声音有些哑:“喂?”“苏小姐,”鬼叔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高老师的东西,都整理出来了,放在城西的私人仓储里。你看,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一趟?”苏晚的动作顿住了。
高老师的东西。她几乎忘了这件事。在这个所有人都往前冲、往前斗的时刻,只有这些逝者的遗物,还静静地停留在原地。“我马上过去。”她挂断电话,没有再看顾沉一眼,拿起自己的包,径直走向门口。
“你去哪?”顾沉问。“去捡起你丢掉的‘牺牲品’。”苏晚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城西的私人仓储,阴冷,安静。一排排金属的储物柜,像沉默的墓碑。
鬼叔领着她走到其中一扇门前,刷卡,打开。里面堆着十几个纸箱,上面用马克笔标注着“剧本”“书籍”、“奖杯”等字样。“都在这里了。”鬼叔说。苏晚走进去,蹲下身,打开了最上面的一个箱子。
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剧本,很多剧本的页边都写满了高启辉的批注。她一本一本地翻着,仿佛能看到那个老人坐在书桌前,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研读的模样。她一箱一箱地看过去。有他年轻时获得的不知名电影节的奖杯,有他收藏的各国电影光盘,有他用了几十年的旧相机。
这些东西,拼凑出了一个导演完整的一生。鬼叔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直到苏晚打开最后一个箱子。这个箱子里装的不是剧本,而是一些陈旧的摄影器材。在一个包裹镜头的绒布袋里,苏晚摸到了一个坚硬的方块。她拿出来。是一个黑色的,加固过的移动硬盘。硬盘上贴着一张小小的白色标签,上面是高启辉的笔迹,写着五个字:给苏导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