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初为人母,甚至于自己这一去,怕是连孩子的出生都可能赶不上,但说自己追逐功业也好,还是为了日后北伐之时,后方能够稳定也罢,这南下的行程却不能一拖再拖了。
“既如此,孤也就不多说了,此番南下,看似凶险,然我等亦不是没有准备。你身边有安国护卫,实在不济,也可以退回来;若有不决,可以寻李德昂,你与他本就熟悉,想来应当无虞。”
刘备又点点头,开始仔细的嘱托王安,如同长辈对于晚辈一般,极为细致,又极为琐碎,这衣食住行,无有不包。便是连防疫的药物,也都一一嘱托,更是开口,只要王安有所需要,自己的府库也可以随选。
“多谢主公提醒,这些事情,臣已经着人安排好了。”
随着刘备的赏赐到了府中,关凤怀孕的消息很快就传开了,诸葛亮、法正、黄权等人全部都派人送了些药材过来。
......
南下的山道,如同巨蟒般在层峦叠嶂的崇山峻岭间蜿蜒盘绕。参天的古木枝桠交错,浓密的树冠几乎遮蔽了苍穹,只在缝隙间吝啬地漏下几缕稀薄的、带着凉意的阳光,斑驳地洒在湿滑的苔石和厚厚的腐叶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朽木和某种不知名野花的混合气息,湿漉漉的,带着山林特有的压迫感。马蹄踏在松软的腐殖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间或踩到裸露的石块,便迸出清脆的磕碰声,在这寂静的山谷中显得格外清晰。
王安与关兴并肩而行,身处中军位置。王安一身便于行动的软甲取代了往日的文士宽袍,虽显英武,但那张清俊的脸上却比往日多了几分沉肃,少了几分从容的笑意。
身旁的关兴,也是一身软甲,手提偃月刀,腰悬包间,眉宇间英气勃发,却依旧警惕的看着周围。身后狭窄崎岖的山道上,队伍拉成了一条细长的一字长蛇,艰难的向前蠕动,又被两侧黑黢黢、深不见底的密林吞没。
“守义,可是舍不得?”
长途跋涉总是艰辛,士卒们小声的议论着,可更多的则是警惕的看着四周的密林,生怕突如其来的冷箭。
王安掏出了马鞍上的水囊,打开抿了一口,而后说道。
“自然是舍不得,若是天下安定,我等又何须在这山道之上?我自然可以安安心心陪在凤儿身边,还能看着孩子出世,守着他长大......”
“可舍不得也得舍得!今日我等若不舍命向前,不舍命去搏一个太平,难不成让我为促使的孩子,十几二十年后,继续拿着刀枪去搏命么?”
他的声音在山谷中激起微弱的回音,周围的亲兵、乃至附近听到的士卒都不由得屏息凝神,目光聚焦在这位素来以智谋着称、此刻却显露出铁血之气的文官身上。
“我等今日之‘拼命’,为的是不让后人再拿起刀枪,也不必再受这颠沛流离、朝不保夕之苦!我们的后人们,也可以读书,识字,不用在刀尖上博一个功名。”
“让父母老有所养,至于自己,则是老婆孩子热炕头。”
他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沉默的队伍中激起了层层的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