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挚惊觉他竟然在和眼前的女人赌气。
二十二年的人生教会他藏好所有情绪,可在她面前,那些精心锻造的铠甲总会被轻易击碎。
仓惶低头,高挚看见自己倒映在喷泉池中的影子——西装革履的年轻人被困在方寸水波间,扭曲成滑稽的模样。
楼上的轻笑声像羽毛搔过耳际。
罗浮玉支着下巴欣赏青年发红的耳尖,这副模样与五年前那个站在桂花树下的内敛少年渐渐重合。
同样的温柔月光曾为他单薄的校服镀上银边,此刻昂贵的定制西装却把他裹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
即便如此,罗浮玉却本能觉得此刻西装革履的躯壳里,依然是那个十七岁攥着桂枝说“云虬宝地,一枝桂花便好”的惶惑少年。
其实我也没上过大学。罗浮玉的声音混着莲子落进瓷盘的叮咚声,这个圈子里人人都要镀层金,我找个高中学历的,正好门当户对。
高挚猛地抬头,喷泉在这瞬间开始新一轮的喷射涌动,视线里罗浮玉的剪影在月光中碎成千万片。
双臂交迭在汉白玉栏杆上,两厢对视间,她终是败在了青年执着的诚恳里:“好吧,其实是我压根没在外面上过学,所以也没接受过九年义务教育......你如果要是去举报我的话,肯定一说一个准。”
高挚听着她毫不在意的语气,嗓子发紧:“您,您又开玩笑了......”
罗浮玉漫不经心扯开盘发的发夹,青丝如瀑垂落,钻石流苏头饰随着动作轻轻摇晃。
“我没开你玩笑啊,现在你也有我的把柄了,会不会安心很多?”
高挚捏了捏手心哩月白色的莲子果肉,片刻后抬眸向她做保证:“我不会去举报您的。”
紫藤花架投下的阴影里,罗浮玉静静地注视着他:“你问我代价,那我这次认真回答你——”
“来做我的刀,同样的,我也会做你的盾。”
高挚瞳孔骤缩的瞬间,剧烈的心跳声混着露台传来的清脆剥壳声,像有谁在敲打陈旧的木鱼。
罗浮玉突然将手中莲蓬整个抛下,他本能地抬手去接,青翠莲蓬裹挟着夜露砸进掌心。
这是条登云路,高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