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趋步前行,眨眼间便到了榻旁。
冬日的衣服厚重,唐潆解下大氅,又将外衫褪至肩下,中衣亦然,于是便露出光滑细腻的玉颈与颈下的雪白肌肤。她欲自己戴上玉锁,宫人无她命令不敢擅入,因而所处虽是露天的庭苑,此举倒无甚不妥。
手里提着的酒坛置于榻上,这轻微的响动显然溜入了唐潆的耳中,她双肩猛然颤栗不已,绕到颈后的指间涔涔便有热汗渗出,再捏着玉锁绶带的双手也似无力,轻易便被太后分开来拿到两侧,而那玉锁却是在她手上了。
太后已是看过她一阵,自己捣鼓着玉锁,奈何就是戴不好。
这么多年了,手却还是笨得很,需人教导。
太后亲替她戴上这“失而复得”的玉锁,瞥见她眼角的泪痕,心中叹息,又低声道:“小七。”
这相当于她的乳名,太后唤她小七,兴许未曾憎恶她到极点。唐潆忐忑不安地回头,抬眸应道:“……阿娘?”
太后看着她,却是淡淡地嗔怪了一声:“爱哭鬼。”
这话中语气,竟宠溺极了,听着便很是悦耳舒心。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今天加班,替换晚了。
☆、第57章 已矣
积攒在心中愈来愈密的阴霾轻易就被驱散,唐潆并未接话,她很快又将头低下来,布满薄汗的手紧紧绞着衣角,竟是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喜。
九日,接连九日,自从上次太后前来探望并亲自为她敷药,已经过去了整整九日。这九日里,太后再未过来,她非但度日如年,更是频频揣度太后的所思所想,且俱都往极坏的境地想,无论哪种设想,皆非现下这般尚可融洽交谈的情境。
大抵,她前世本是个孤儿,惯于被人抛弃,骨子里便养成了凡事绝不给自己留过多念想的脾性,待日后突逢变故,也好全身而退,不至于遍体鳞伤。故而,她原是以为,阿娘定然对她失望透顶,打定主意不再似从前那般与她相好了,毕竟,她前世的亲生父母都能在她无病无灾身体健全的情况下狠心将她抛弃。
更何况,她竟对阿娘起了这样不容于世的心思。
玉锁的绶带轻轻地摩挲着玉颈的雪白肌肤,身后系玉锁之人是一贯的温柔,连她疏冷清淡的香气亦是熟悉得很,萦绕在唐潆鼻间。很快,她的唇角便扬起轻快的笑容,心中不再沉甸甸的,声音却犹自带了些鼻音:“阿娘,您若不来,我却要忘了今日是我的生辰呢。”
适才被太后搁在榻上的酒坛,便是约莫一年前唐潆从楚王手里抢来的桃叶渡,她献与太后,太后又令将它贮藏,她及笄日再饮酒尽欢。
女子及笄,该是大典,需设宴行礼,方能周全。近年晋朝风气却有变,及笄礼和加冠礼便不再如以往隆重,加之唐潆坠马负伤,伤势未愈,为免她飨宴劳累,太后遂连家中的赐宴都省却了,王公宗亲与文武大臣另照规程颁赐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