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着这存疑,唐潆绕出曲廊,果见忍冬正从殿里出来,小心翼翼地将殿门合上,轻声呵斥过宫人,便将无可奈何的目光投向不远处。
唐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庭苑中一株高可参天的古树上栖着一只猫狸,通体雪白,半大不小,两只肉乎乎的前爪探向前来,再一塌腰撅臀,冲着红彤彤的烈日打了个呵欠。既而又恢复作懒洋洋的模样,团成一团,漫视树下众奴一眼,遂阖目养神。
它占树为王,却偏生圈了根新生的枝桠作营寨。伴着它塌腰撅臀,细瘦的枝桠亦上下摇晃不止,嫩叶纷纷抖落,将投射过来的日光筛作碎金乱洒下来。
且不说猫儿有九条命是真是假,便是真,这些宫人哪敢使它伤了分毫?
因这猫狸,是唐潆夏苗狩猎时偶获之物,当时该是被兽夹误伤了腿,动弹不得,耷拉着耳朵嘤嘤直叫,瞧着分外可怜。带回龙帐中治伤,见它可爱,又无父母兄弟作伴,遂起了心思,让它可在自己忙碌时陪太后玩乐。
回京时,唐潆先将它送到太医院,命太医给它彻底瞧瞧,有无旧疾或隐患。因而直至昨日,才送到长乐殿中来。
宫人手脚麻利,片刻功夫,便将梯子拿来,搬到了树下。
但该如何将它弄下来又不损分毫却成了难事。
众人面面相觑,陷入困境。
唐潆正欲过去询问详情,忽闻殿门缓缓开启,太后由人扶着,款步走了出来。忍冬见状,忙近前去,将来由向太后细细道来。
“您刚歇下,胭脂便溜了出去,两三下便窜到树上――便是苑中最高那株常青树。宫人担心它摔着,且外面日头晒,待久了哪行,便欲上梯子,趁它熟睡,抱它下来。”胭脂,是这猫狸的名字,通体雪白,颈后却是一团黑色,太后听了唐潆描述之语,便给它取名胭脂。
太后听着,偶尔点头回应。她该是被吵醒了,以为急事,未及梳妆便出来,三千如瀑青丝披散在后,没了素日的金钗步摇、翠凤衔珠,更衬得她纤细单薄。
“你当它熟睡――”唐潆说着话,径直走上前来,到太后身旁,为她拢了拢外披的衣服,又与忍冬道,“这是猫狸,在山林里野惯了,危机四伏之下狡兔尚且三窟,况乎它呢?只消略有动静,它便会醒,警觉得很。”
忍冬一听,便呆了:“那……那怎生是好?”等这小祖宗晒够太阳了,自己下来?届时,只怕枝桠都给压断了罢,倘若正睡得熟,岂非……
唐潆:“我去哄它下来,它约莫畏生,宫里人多起来,它便怕了。”
说着,她便要往庭苑中去。
太后并未出声唤她,只是轻拍了拍忍冬的手,忍冬会意,小心着搀扶她步下台阶,又走到树下。她虽看不见,但到底在她身旁,才能安心些。
搭梯上树,本就危险,且搭梯的位置离胭脂的“营寨”尚差得远,上去两三层便需弃梯爬树。但唐潆执意,宫人不敢相劝,唯有护卫左右,防她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