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圣显厅的瞬间,一股干燥到几乎要将肺部灼伤的尘封气息便扑面而来。这气息里混杂着千年石料的冰冷、时光腐朽的霉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与永寂的威严。大殿空旷得令人心生敬畏,仿佛一座为巨人准备的神庙。数十根需要十数人合抱的巨大石柱,如沉默的卫兵般拔地而起,支撑着高不见顶的暗色穹顶,其上雕刻着繁复而又扭曲的纹路,在从未知光源透下的幽光中,投下狰狞而又宏伟的阴影。整个空间静得可怕,连脚步声都被这无边的空旷所吞噬,只剩下众人压抑的呼吸和狂乱的心跳。
“王座呢?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派蒙的声音在这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她失望地在巨大的石柱间绕了一圈,小脸上写满了困惑。这里除了石柱和空地,再无他物,与她想象中金碧辉煌、堆满宝藏的君王殿堂相去甚远。
“愚蠢!真正的王座,又怎么会如此轻易地摆在入口,任人瞻仰?”提尔扎德立刻抓住了展现自己学识的机会,他抚摸着一根冰冷的石柱,脸上的神情庄重得仿佛在参加一场学术研讨会,“根据古代君王的建筑规制,御座必然设立在整个建筑群中地势最高、最尊贵、也最难以企及的地方。那既是权力的象征,也是一种精神上的俯瞰。我们现在所处的位置,不过是觐见大厅的最底层,一个连尘埃都有资格踏足的地方。真正的高贵,在‘高处’。”
他话音刚落,一直被婕德紧紧抱在怀里的奔奔突然发出一阵急促的电子音,随即猛地挣脱了婕德的怀抱。它身上那蓝色的指示灯高频闪烁,像一颗迷你的蓝色流星,头也不回地冲向了大殿一侧一条通往下层的幽暗通道。
“哔哔——哔哔哔!”
“奔奔!你去哪里?下面危险!”婕德惊呼一声,想也没想便立刻追了上去,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等等啊!可提尔扎德刚才不是还说,王座应该在更高的地方吗?”派蒙看着奔奔消失的方向,彻底糊涂了。
“这……这当然是为了抵达高峰,必先经过低谷!这是一种考验,一种隐喻!”提尔扎德被问得一愣,随即强行辩解道,“这就像是……”
“就像是人生。”一直沉默地凝望着那向下延伸的阶梯的荧,轻声接过了他的话。那双金色的眼眸中,倒映着阶梯尽头的黑暗,仿佛也看到了自己那漫长而又坎坷的旅途。
“对!对!就是人生!”提尔扎德如遇知音,激动地一拍大腿,“荧,你真是越来越有学者的悟性了,看来跟着我学习,让你受益匪C!”
左钰看着这一幕,只是微笑着摇了摇头,没有戳破学者那点可怜的自尊心。他知道,奔奔的选择才是正确的。这座陵寝的真正通路,本就不是一条直线。它像一个巨大的、盘根错节的谜题,需要自下而上,层层解锁,才能最终抵达核心。
下层的通道果然如同迷宫般错综复杂,冰冷的石壁上雕刻着更多古老的壁画,描绘着一个凡人难以想象的、由黄金与智慧构筑的繁华国度。这里遍布着各种机关,厚重的石门将通路一道道封死,仿佛在拒绝任何外来者的窥探。
在左钰不动声色的指点下,荧和婕德合力解开了两处需要元素力共鸣才能启动的机关。但当众人来到最后一处秘仪台座前时,却发现它被死死地卡住了,无论荧如何输入能量,都毫无反应。
“可恶,怎么偏偏在这里卡住了!”派蒙焦急地在台座上空飞来飞去。
提尔扎德围着台座转了好几圈,又是敲又是听,最后煞有介事地宣布:“根据机关的磨损程度和周围的空气湿度判断,应该是内部的某个核心齿轮因为年代久远而锈蚀了,除非有妙论派的机关大师在这里,否则我们是别想……”
他的话还没说完,左钰已经缓步上前。他并没有像提尔扎德那样煞有介事地检查,只是伸出手指,对着那台座凌空虚点。一缕几乎微不可查的、由纯粹奥术能量构成的紫色丝线,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悄无声息地探入了机关那狭窄的缝隙之中。他双目微阖,仿佛在倾听着什么,片刻后,指尖轻轻一挑。
只听一声清脆的“咔哒”声从机关内部传来,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拨回了原位。紧接着,整个台座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重新开始运转。
“动了!它动了!”派蒙惊喜地叫道。
“大概是刚才的震动,正好把它给震松了吧。”左钰收回手,云淡风轻地说道,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巧合。
提尔扎德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那句“这不科学”给咽了回去。他已经渐渐习惯了,在这个男人身边,任何常理和科学都可能随时失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