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记得他的名字,你记得,德莱恩也记得。即使短暂地忘了,现在也足够他想起来了。那些平缓的日子足够米娅习惯德莱恩的存在,他听见那个名字,和你一样。
他叫莱恩。
你的小妹妹曾经那么多次满怀希望地说到这个名字,莱恩莱恩他真好啊,她的黑眼睛闪闪发亮,羞涩的红晕泛上她的柔软的脸颊,克莱尔会喜欢他,妈妈看见也会爱他。甚至少校,如果见到那个年轻人,也会觉得很好。
他不是个六芒星符号,不是个偶然被发现了偷懒的陌生人。年轻的莱恩·米勒在你妹妹的口中如此鲜活,栩栩如生。你们从没见过他,却知道他曾经为戒烟大嚼葡萄干,也知道他如何从叛逆的少年变成生机勃勃的青年人。他比你和德莱恩小三岁,在报纸上发表过好些文章,将来打算当个记者。
“木材堆里什么也没有,对吧?” 你贴紧德莱恩,你的嘴唇在他的耳畔,几乎贴着他的耳垂,“没人会藏在那里,那里什么也藏不了。”
少校的手从你肩头滑落,你听见他剧烈的呼吸声,那种抽气声尖锐得让你觉得他就要流泪。年轻的军官气息凌乱,有些东西正在他心中抵死交战,隔着军装制服那颗心脏跳动得那么厉害,几乎让你的也开始共振起来。
“……你说得对。” 德莱恩说,声音沙哑得像是刚经历过一场足以致死的重感冒,他大病初愈,虚弱得轻轻一碰就能把他推倒。
年轻的军官被你困在手臂和桌子构成的囚牢之中,他暗金色的睫毛在灯光下轻轻抖动,他注视你,像是终于做出了最终决定。暴风雪仍然在他身边呼啸,但他没改变主意。
“不会有人能躲在那里,那些人大概已经逃出去了。” 少校低声说。他在你的手臂间又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疲惫不堪地闭上眼睛。
“……如果这里只有无耻、肮脏与劣根性,就像我们从小听到的那样该多好,克莱尔,所有人都告诉我们一件事,那就是有些东西活该被毁灭,咎由自取,理所应当。” 德莱恩说,“可是总有些事情提醒我不是那样。莱恩也好,其他人也好……”
他抬起手臂遮住自己的双眼,向后靠在桌子上。
“你可以握住……” 他的话语吐出又中断,变成掩饰性的仓促一笑,“不,我不想勉强你,克莱尔。我……好吧,克莱尔,也许我们不该继续睡在一起了。”
“你说得对,文森特。” 你注视着他,缓缓向后退了几步。年轻的少校从你手臂间离开,他闭了闭眼睛,然后快步走上楼,快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背后追赶他。
但少校又回过头,他站在楼梯上,向你露出一个笑容,轻飘得像是风吹即走。
“如果可以的话请别在阁楼,克莱尔,住在侧卧吧。” 德莱恩说,然后他飞快地转回头去,以免他来得及听见你的回复。
你们之间已经有相当长的时间没怎么使用“请”,那句话中的悲哀像是一颗钉子,它在你心底留下的洞如此小,却如此深不见底。临睡前当你走进那间卧室时,你听见一墙之隔走动的脚步声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