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未言语,只是从怀中取出一只素色的粗布小包,递到女子面前,蕴和下意识地伸手去接。
布包入手,微沉,仿若有一丝干燥草药的清苦气息。
而就在她指尖触及布包的刹那,路问雁那只布满薄茧的手并未立刻收回。他指腹上的薄茧,在她掌心最软的凹陷处轻轻一蹭。
那触感粗粝,如同砂纸擦过细嫩的丝绸,让人难以忽视其存在感,瞬间激起他一串细微的战栗。
蕴和一惊,匆匆抬眼,撞入路问雁深潭般的眼眸里,那里没什么情绪,只有一丝近乎漠然的了然。
他收回手,仿佛刚才那一下触碰不过是递物时不经意的刮蹭。没有任何解释或客套,如同他这个人一样直接,只说了一句“拿着”便离开了。
蕴和攥紧了那包药,指节微微泛白。
他怎么知道她受了伤?柳下青……是他告诉路问雁的?刚刚救她时居然连这个都观察到了,而且还特意告知了同伴?
她强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所有惊疑,只余下恰到好处的感激与一丝羞怯的慌乱,颤声而言,“多谢路少侠。”
随后不再停留,几乎是逃也似的,匆匆向二人福了一礼,便转身朝着楼梯快步走去。身后,柳下青玩味的目光,如影随形地落在她的背影上,直至消失在尽头。
房门合拢,蕴和坐在案几前,解开布包系着的布绳,里面是几片干燥的形状不一的褐色根茎,散发着浓郁而独特的药气,草木清气十分冲鼻。
她虽非杏林圣手,但宫中太医院常备的几味活血化瘀和消肿止痛的药材还是识得的,这确实是治扭伤挫伤的良药。
蕴和将草药浸入温水,指尖蘸了些微凉的药汁,轻轻揉按在肿胀的手腕上,药力丝丝缕缕渗入皮肉,疼痛稍缓。
窗外更深露重,荒野的凤掠过客栈屋檐,发出呜呜的低咽。她吹熄了烛火,将自己隐入沉沉的黑暗,却久久未能入眠。
同一片月色下,另一间厢房里烛火通明。
柳下青并未安寝,褪去了那身招摇的青衫竹叶纹外袍,只着一件素白中衣,松松垮垮地系着带子,斜倚在铺了软垫的圈椅里,手中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看着面前一杯清茶袅袅升腾着白汽。
他对面的路问雁端坐如松,握着一方素白棉布,正细细拂拭一柄长剑。剑身狭长,寒光内蕴,唯有刃口凝着一线锐利雪亮。
沉寂在烛火摇曳中蔓延,只闻烛芯偶尔迸裂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