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实屏息凝神,猜测他应当是这家的少主人,或者是客人,总之这样的华然气质,定不会是像他一样靠力气吃饭的工人或者伺候人为生的佣人。
粗略把人打量了一遍,辛实的心跳得更快,他也不知道人家有没有发现他,但他心里很不安。他挨过饿,受过冷,可实实在在是个本分人,从小到大连根辣椒也没去摘过别人家的,因此此刻十分地心虚。
一心虚,他就忍不住想老老实实去认错,毕竟是他主动地闯进了人家的宅子,他有错在先,假如等到别人回过头来发现了他再去坦白,人家能信?那他可就真成了贼。
这时男人够书够了半天也没够到,干脆直起腰,一动不动地发起了呆。辛实担惊受怕之余,忍不住替他着急,坐着捡不着,站起来捡呀,这人咋这么死心眼?
整个院子里,也就这么一个人,茕茕孑立地坐在那里,幸而是白日,要是夜里,辛实早在方才就拔腿就跑了。
辛实慢慢抬步,硬着头皮沿着墙根朝廊下走去,或许是周围酷似家乡的建筑迷惑了他,他竟然忘了自己身处异国他乡,是个背井离乡的人,自然而然地讲起了中国话:“先生,我不是小偷,是给你家干活的工人……”
由于心虚或者什么,他的声音很轻,“外头有坏人追我,我才进来,我一会儿就走,就在门口待着,你让我在院子里待会儿行不行?”
离那人只有七八步的距离,辛实局促地止住脚步。男人仍然不动声色地背对着他,头都不偏一下,十分地沉得住气,简直像是完全没听见他讲话。
他不动,辛实也不敢动,就那么站在原地,等着人开口,心里惴惴的,不知道他准备拿自己怎么办,会是克扣工钱,还是打骂他一顿。
也是走近了他才恍然发现,这个男人肩宽背挺,脖颈细长,光看坐姿都看得出是个身形英武的男人,真不知站起来了会是个怎样的模样。
辛实瞧不见他的正脸,可拥有这样一副健壮的身躯,即使脸盘上没有一副端正的五官,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走出去,不说多叫人瞧得起,肯定不会叫人欺负,若长得好,那更是锦上添花。
男人这时突然慢慢朝着日光抬起了两只手,盯着那双掌骨宽大指骨修长的手细细端详了片刻。
辛实羡慕完人家的身材,又快速地羡慕起人家的手。
他要是也有这么一双沙包大的拳头,刚才何至于慌不择路地逃到别人的院子里来,两拳下去,打得陈耀祖痛哭流涕地向他求饶。
辛实正胡思乱想,男人突然将右手攥成了拳头,一下一下地开始砸起了自己的腿,那股狠劲,跟对待最痛恨的仇人也没什么区别。
拳拳到肉,狠毒的声音叫人听得简直牙酸,辛实吃了一惊,下意识提步上前。
“先生,你打自己干啥?多疼啊。”辛实一个箭步就蹿到了男人的身边,弯下腰,也顾不得自己是个外人,是个浑身泥尘的粉刷匠,两只单薄的手,紧紧地抓住了人家的手。
四只热手,霎时间纷乱地缠在了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