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银是个大块头,有他陪伴,今天陈耀祖没有再借机接近辛实。
辛实可算松了口气,工程今天结尾,他在心里打定主意,等完工领了这几天的工钱,马上就躲去城里另一头,离这伙人远远的,再找份新活计。
目前的日子瞧着貌似挺艰辛,可要说难熬也并没有,因为他心里有个盼头,盼着那艘现在还没影儿的船。
中午时分,下了场骤雨。
这个季节是马来亚的雨季,每天偶然会下一阵雨,可是并不凉快,空气又闷又湿,还是那么热。不一会儿,人力车慢悠悠地晃到后院的草坪上,雨后土软,车轮压倒带着水珠的野草,在杂草横生的湿润泥土上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
金银不是专门来做事,因此没有他的餐,辛实就把自己的饭让给他吃,自己从兜里掏出两个不大的玉米面饼子凑合。
金银没全要,分了一半,剩下的随便折了片叶子包住递给辛实,干的都是体力活,不吃饱怎么行。
刚吃上,辜宅后院那两扇从没见打开过的如意门,吱呀的一声,朝外敞开来,一个五六十上下的老人走了出来。
老人戴玳瑁圆眼镜,头发黑中夹白,梳得齐整,上身穿件像是马褂的薄衣裳,灰黑色,下头的裤子外头却穿了件彩色的短裙。
大姑娘才穿花裙呢,老爷子穿彩裙,不伦不类。
辛实这是第二回见管家,第一次瞧见的时候,其实有些不忍心看,心里总忍不住想乐,可是当地很多男人都这么穿,他瞧多了,瞧也瞧习惯了,因此这回没再有用异常的目光瞧人家,只拘谨地站在一边,跟着大家一起问老人家的好。
陈耀祖最积极,问完好,凑上前去冲着人家嘘寒问暖:“詹伯,是否吃过饭,是出来办事?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吩咐。”
辛实在一旁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鞋尖,听见这顿奉承,在心里头嘀咕:狗腿子。
门里头,詹伯瞥了陈耀祖一眼,眼神里有股大户人家的轻慢。他没搭话,而是慢条斯理地扫了眼这群灰扑扑的人,少顷,视线在一个人头上停下来:“你,跟我进来,头家有几句话要问你。”
大家突然寂静了,目光纷纷投向辛实。
辛实不知道对方是朝自己说话,也并不关心周围的气氛,仍旧低着头发呆。还是金银突然拿手肘捅了捅他的肋骨,告诉他:“管事要你进屋去。”他才如梦初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