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实不能违背他的命令,不太情愿地低下头,同他对视。
外头有日光洋洋地洒在辛实的脸上,将他黑长的睫毛投影在眼尾,勾勒出一条燕尾似的深灰色线条,线条短而深,像是用了女士眼线笔,显得一双眼睛有种灵动的色彩。
辜镕的脸色虽然依旧平静得近乎冷淡,可声音柔声细语,有种哄人的情态:“同你玩笑,真不高兴了?”
辛实不经哄,心里更委屈了,郁闷地看着他,用男孩子低哑的嗓子抱怨说:“你总笑我,我就是没出息没本事,我也不想啊。”
“没出息是我说的,可谁说你没本事了,当着我的面就污蔑我。”
辛实郁闷地说:“你们都会写字,就我不会。”
这话没头没脑,辜镕凝神一想,却恍然大悟了,原来辛实自卑。收敛起脸上的笑意,他认真地问:“你想学认字?”
辛实恹恹不乐地点头,要是有条件学习,谁愿意做文盲。
辜镕看他很乖,心情转好,突然产生了传道受业的热情。从边上的桌上拿了一碟点心递给辛实,他说:“最近有事要忙,抽不出空闲,等手头事情办完,我好好教你。”
要忙的自然是林祺贞那处被盯上的港口的事宜,无论是向上疏通还是向下改善经营,都并非一日之功。他跟林祺贞除却同袍之谊,还有合作之义,眼下说是不打仗了,可雪市仍不太平,单有钱或权都不够稳健,互相借力才是长久之道。
“真的?”辛实很自然地伸手接过那盘点心,听辜镕说要教他念书,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可他担心辜镕不是又在同他玩笑吧,犹豫地把点心又放回桌上,蹲下来两只手抓着轮椅的扶手抬头仔细去确认辜镕的神情。
昏黄的日光暖融融地罩在辜镕英俊的面孔上,这人一躲不躲,就微笑着任他看。
没有促狭的意思,挺认真的,不像骗人。
辛实这才放下心,油然高兴起来,说:“辜先生,你可不许骗我,认了字,我也能像你和詹伯一样,看书写字,往后要写信,再不用麻烦别人了。”
他一笑,秀挺的鼻背耸出了几道浅浅的笑纹,眼睛也弯没了,像只毛茸茸的土狗。
瞧他高兴成这样,辜镕不由也跟着高兴,伸手去摸了一把他同样毛茸茸的短发,很柔顺细滑,比他想得还要舒服,忍不住把五指插得更深,拇指顺带还蹭了蹭辛实光洁的额角。
辛实受不了他这个摸猫摸狗的劲儿,被摸得后脖颈发痒,忍不住地想躲,可到底咬牙忍了,没躲。辜镕往后就要给他做老师了,可自己并没有学费去给他,那么就让他摸两把,做一回猫狗算啦,反正也没少块肉。
讲定念书的事情,辛实把辜镕推到书桌边,帮他换了座位。等辜镕坐定了,他随即端起那盘点心坐在靠窗的小楠竹凳上吃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