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就像是路过菜市场,顺带手买一颗大白菜似的那么轻松。辛实没他那样坚强的胸襟,颤着声又问:“取了弹片,你是不是就能站起来了?”
辜镕用大拇指在他手心慢慢地摩挲,去描他手心的纹路,漫不经心地说:“说不准,医生讲还要看后面恢复得如何。”
当然,这话是谎话,他早问了医生,最多半年,他就能再次用自己的双腿走路,以后,他再想把辛实抱起来,永不必假手于人了。
但他想要逗一逗辛实,他喜欢看辛实为他紧张。
“怎么就说不准?遭了这么大的罪,我们一定能站起来。”辛实果然急了,用力地把他的手一攥,像是给他鼓劲。
“我们”,辛实说了“我们”,就好像打心底觉得他们两个谁也离不开谁。辜镕忍不住一愣,接着,像喝了顿好酒似的,顿时熏熏然觉得痛快得要命,膝盖上连绵不绝的刺痛也显得不那么要紧。
喉结滚动一下,辜镕放缓声音,平静地说:“急也急不来,反正有的是时间,我们慢慢地养。”他也跟着说“我们”,越咂摸这两个字越觉得高兴。
受了这么大的苦,还不一定能站起来,全是坏消息,这人咋能那么高兴?
辛实看着他藏都藏不住的笑,忍不住埋怨地瞪着他。过了片刻,辜镕还在盯着他笑,他就是再傻,也回过神来了辜镕又骗了他,拿他寻开心。
该生气的吧,可辛实心里竟然松了口气,忍不住也要跟着笑。嘴角还没扬起来,觉得自己确实是好骗,于是乐不起来了,把手从辜镕手里挣出来,不想搭理他。
“做什么板着脸,我就要好了,你不为我高兴?”辜镕哪里肯放开他,辛实刚把手揣进怀里,他马上直起腰身朝辛实靠近,紧实的胸膛贴上了辛实嶙峋的右肩,手也跟过去,把那只手从辛实怀里捉了回来。
辛实的手掌很薄,五指又细又长,是只漂亮的手,只是手心有层薄薄的茧。光握着辛实一只手尤不满足,辜镕忍不住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抚摸辛实通红的眼皮和紧蹙的眉心,是个安抚的意思。
叫他一安慰,辛实果然安分下来,垂着眼皮闷声道:“你瞎说什么,我心里咋想你不知道?我当然替你高兴,可你总骗我,明明知道腿会好,还骗我可能好不了。你存心叫我担心。”
“好了,我的错。”辜镕头回向人低头,有点纡尊降贵的意思。
辛实不搭理他,但是任由他抚摸自己的脑袋。
“别生气了。昨夜躺上手术台的时候,其实我没奢望过真能把弹片全取出来。”辜镕的声音低沉了下去。
辛实埋怨他明知道腿会好还骗人,其实他哪有那么笃定。手术前,他也并不是确定手术一定就能成功,成功了一定就能完全康复,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手术熬过去。就跟摸着石头淌河似的,底下多少暗礁碎石,会不会倒下去就起不来了,他的心里不是不忐忑。
大概就是因为期待太低,所以术后他难免得意忘形,并且立马遭了报应,一不留神就把辛实惹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