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之死、桩桩件件细细想来,都是使孟家崩落的雪片。她感到深深的恐惧:“圣人一直不喜燕王,即便太子有错、我们有错,多年的好恶,也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是吗,阿爷?”
“你说得不错。”孟光慎微笑,“人心是最偏颇的。只要圣意不改,燕王和陆华亭,便一辈子都别想染指那个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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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青在宫中书架中寻觅,终于找到了记载缂丝绣的典籍。缂丝绣是民间发明,虽然进献给昌平公主,却并未普及,只在一本内侍做的宫记中有记载。
然而踏入崇敬殿内时,尚服局的女官们正分列在两排绣架前,赶制双面绣。
“是谁让你们绣双面绣?”
女官们道:“殿下的旨意下来,暹罗戏蝶的事交由孟良娣负责了,孟良娣命臣等赶制双面绣,免得宾使着急了。”
说着她们急忙继续赶制。群青站在一片飞针走线声中,又一次有了被排除在外之之感。她问朱馥珍:“你可曾告诉大家,那张暹罗戏蝶的画上其实是缂丝绣?”
朱馥珍道:“方才我提了,大多数女官甚至没有听说过这种绣法,自是难以信服。”
群青翻开宫记,给她看上面的图画,那把暹罗戏蝶的扇子就在其上,朱馥珍微微意动,然而却道:“看起来似乎确实更像是缂丝绣。可是你看这上面的织法,纬线需要一根一根地穿,每根纬线的位置又不尽相同,一人一日恐怕也穿不了多少;现在尚服局的女官和绣娘做双面绣,一人两日好歹能绣完一副。原本宾使就只有一张图画,凭一张图画又如何确保还原精准?对六尚来说,事能做成、能了交差是最重要的。”
群青见说不动她,拿着典籍转身离开。
“你先别走。我知道是孟良娣是有意针对你,可你若是生气,岂非正中他人下怀?”朱馥珍拧起眉,“你绣得比她们都快,留下来带教她们,我分出三个绣娘给你做缂丝绣如何?”
群青道:“事关邦交,精确当然重要,我没有生气,只是明知是错的事,我实在做不下去。不愿叫尚服局为难,你且如期赶制吧,我去想别的办法。”
女官们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外。
群青身为女官,性格确实是太恣意了些。孟良娣受宠,偏要打压她,虽是补衣,却无实权,也不知这次她能在尚服局待多久……
燕王府的灯笼在雨幕中发出晕黄的光。
狷素带着进贡的蛇果去殿中时,望见地上铮亮的斧头和长刀,双眸微睁。
群青跪在一片木条当中,正在给木板上画刻线。尚服局以为缂丝绣费劲人力,殊不知典籍之中记录了缂丝织机的尺度。是前朝民间的绣娘所设计,宫中曾有一架,她儿时被阿娘带去还摸过。她想试试参照图纸,将其还原。若能做出来,日后也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