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上带着稚气的笑,想起裴溪洄给自己上的第一堂课。
“师傅说,喝茶最忌心浮气躁,不要因为自己会摆弄二两茶叶就自视甚高,这东西往前倒几千年就是个解渴的饮料,记得喝茶的初衷,茶叶才不会让你染上铜臭。”
他抬起脸来,向师傅展示杯里的茶叶,说出裴溪洄当年对他说的话:“所以这第一壶茶呢,我们就喝最普通的,绿茶,清新解渴。”
裴溪洄坐在他对面,眼泪滴进茶水里,溅起一圈涟漪。
靳寒在一旁安静地看着他们,想起有一年春节,龙龙无处可去,裴溪洄叫他来家里过年。
当时两个小孩儿也是这样,抱一张小桌子,在客厅相对而坐。
裴溪洄臭屁兮兮地表演了一套花活儿,龙龙特别捧场地给他海豹式鼓掌,鼓完掌问:“师傅,这样一定能让茶叶变得更好喝吧!”
裴溪洄一扬下巴:“不能,纯装逼的。”
俩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圆圆的脑袋碰在一起,像两只无忧无虑的小动物。
靳寒当时就想,或许让裴溪洄收两个徒弟也不错。
师徒传承是比血缘亲情都不弱的羁绊,等他走了,这些徒弟可以陪在弟弟身边。
可现在看来,除了他们彼此,没有任何人可以信赖。
龙龙将茶叶放进盖碗,像最后一次般,使出自己会的所有招数。
温杯、醒茶、提壶摇香、环绕闻香、倒水、刮沫、搓茶、碟舞、出海、翻杯展茗……最后把清亮的茶汤倒进公道杯,再分出两小杯,先给裴溪洄,再给自己。
裴溪洄已经收起眼泪,只下眼睑上挂着一颗欲坠未坠的泪滴。
他抬手抹了,去端茶杯。
龙龙却挡住他的手:“你不喝,师傅,两杯都是我的。”
他隐隐意识到什么,但已经晚了,龙龙端起两杯茶全喝了,又把公道杯里剩的薄薄一个底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