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里安的指尖停留在“渡鸦账簿”上那个“金鸢尾”的代号。王室自身…购买导致王国军队惨败的情报…为了黄金?还是为了…削弱某些势力?这个尘封数十年的污点,是足以让整个王室声誉扫地的重磅炸弹,但同样,它也是悬在揭露者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旦抛出,引发的将是王权根基的彻底动摇和难以预测的全国性动乱。
他需要一把更精准、更“合法”的刀。一个能绕开刑部内部可能的眼线,能暂时避开王室最核心的警惕,又能将调查矛头引向关键节点的切入点。
冰蓝色的眼眸骤然锁定在摊开的S-1075卷宗上,那个被浓墨反复涂抹、无法辨认的签名位置。
签名…被刻意抹掉。
但调配记录本身,是存在的。毒物本身,在索科洛夫子爵体内被发现了。
那么…谁有权限调阅宫廷秘药院的记录?谁有资格接触“夜莺之吻”的储存?
尤里安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抿紧,形成一个冰冷而锐利的弧度。一条清晰的、暂时避开漩涡中心的路径,在他精密如机械的大脑中形成。
他需要一份来自更高层的、针对宫廷秘药院“管理疏漏”的调查令。目标不是追查“夜莺之吻”本身(那会直接触雷),而是以“索科洛夫子爵遇刺案中检出不明剧毒,需彻查秘药院保管制度”的名义!这理由冠冕堂皇,符合刑部职责,也能暂时麻痹那个藏在阴影中的对手。
而签下这份调查令的合适人选…
尤里安的目光投向石室角落阴影中肃立的心腹刑吏。
“备车。”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去司法大臣官邸。”
司法大臣奥列格·伊万诺维奇·佩特罗夫,一位以古板、固执和极度重视程序正义着称的老臣。他并非任何一派的嫡系,与王室关系微妙,对刑部尚书的某些“灵活”手段向来颇有微词。更重要的是,他对任何可能动摇王国司法根基的“特权”行为,有着近乎偏执的警惕。
尤里安需要这位老臣的签字。用程序正义的锁链,去撬动那扇通往终极黑暗的大门。这是一步险棋,但也是目前唯一能暂时避开无形铡刀的缝隙。
心腹刑吏无声领命,迅速消失在石室外的阴影里。
尤里安站起身,走到石室唯一的小窗前。窗外是提洛尔城沉沉的夜色。他冰蓝色的眼眸穿透黑暗,仿佛看到了那柄悬挂在王国之上的无形铡刀,正被无数暗流推动着,缓缓落下。而他,正试图在刀锋之下,寻找那一线微不可察的生机。
一场无声的、在规则边缘行走的致命棋局,开始了。
瓦伦丁公爵府邸的侧厅,此刻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种比地牢更令人窒息的压抑。空气中浓烈的熏香,也掩盖不住那股从内室飘散出来的、混合着血腥、脓液和腐败药膏的恶臭。
波利斯躺在内室一张铺着厚厚软垫的床上,肥胖的身体如同一座正在融化的、惨白的肉山。他的右肩处只剩下一个被肮脏绷带胡乱包裹、不断渗出黄褐色脓血的巨大创口。高烧如同烈火般灼烧着他,蜡黄浮肿的脸上布满冷汗,嘴唇干裂起泡,发出断断续续、意义不明的呓语和痛苦的呻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