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一种粘稠的、令人窒息的死寂,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紧接着——
吱……嘎……
一种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从紧贴着我后背的浴室门板内部传来。
那是指甲。
长长的、坚硬的、带着某种令人牙酸的湿滑粘腻感的指甲,正一下,又一下,极其缓慢地……刮擦着光滑冰凉的镜面。
吱嘎……吱嘎……
声音不大,却像生锈的锯子,在死寂的空气里,反复地、执着地锯割着我的神经。
一下。又一下。
每一次刮擦的间隙,都长得令人窒息,仿佛在等待猎物彻底崩溃。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脊死死抵住浴室门板,仿佛那是隔绝地狱的最后一道脆弱屏障。每一次那“吱嘎”声响起,身体就控制不住地痉挛一下,像被无形的电流击中。脖子上的五道青黑色指印火烧火燎,又透出蚀骨的冰寒,粘稠冰冷的腐败感如同活物,正顺着皮肤纹理向四周缓慢蔓延,散发出浓烈的河底淤泥的腥臭。这触感如此真实,如此痛楚,可镜子里映出的脖颈,却是一片诡异的平滑苍白!
巨大的认知撕裂感像两把钝刀在脑子里反复切割。哪一个是真的?是皮肤上这冰冷的烙印?还是镜子里那虚假的完好无损?
外婆缝在旧布里的护身符,此刻隔着湿透的衣物,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依旧残留着一丝灼人的余温,像一块小小的、燃烧的炭火。正是这滚烫的剧痛,在生死关头烧退了那只鬼手。它还在。它是我唯一的依凭。
吱嘎……吱嘎……
刮擦镜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不紧不慢,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它在里面。它在看着我。隔着这扇门,隔着冰冷的镜面,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眼睛,一定正死死地……盯着我后背的方向。
不能待在这里!客厅太空旷了!那面巨大的穿衣镜……它就像一个巨大的陷阱!刚才镜中影像脖颈的异常,像冰冷的毒蛇缠绕住心脏。这个“家”,每一块反光的表面,此刻都充满了未知的凶险。必须离开!必须去到有光、有人的地方!外婆……对!去找外婆!只有她……
求生的念头再次压倒了几乎要瘫痪的恐惧。我咬紧牙关,舌尖尝到一丝腥甜,是刚才挣扎时咬破了口腔内壁。双手撑住冰冷的地板,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把自己撑起来。
就在这时——
吱嘎……吱嘎……
浴室门内的刮擦声,骤然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