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化脉冲的余威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留下死一般的寂静。风声在犬牙交错的晶簇间呜咽,如同亡魂的低语。远处,未被净化的暗紫色阴影在废墟下重新蠢蠢欲动,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微弱蠕动声,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群,在安全距离外重新聚集、试探。
战场中心,一片触目惊心的惨烈。
夜莺伏倒在冰冷的晶尘里,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那曾炽烈燃烧的金红冰焰彻底沉寂,断臂处的伤口因为刚才那孤注一掷的透支,覆盖的虹光冰晶崩碎了大半,露出狰狞翻卷、边缘焦黑的皮肉,鲜血正缓慢地渗出,染红了身下的尘埃。她的脸色灰败,如同被抽干了所有生气的石膏。覆盖宁远的逆熵之种,散发的银光也黯淡到了极致,仅仅维持着茧内少年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宁远依旧深陷昏迷,对外界毫无反应。
泰坦背靠着严重变形、布满腐蚀坑洼的合金塔盾,巨大的身躯单膝跪地,如同被风沙侵蚀了千年的古老石像。断裂的腿骨刺穿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鲜血顺着残破的战甲不断滴落,在他身下汇成一滩刺目的暗红。每一次沉重的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全身肌肉因剧痛和失血过多而无法控制地颤抖。移动?哪怕挪动一寸都如同酷刑。但他布满血丝、几乎被凝固血痂糊住的双眼,却死死盯着昏迷的夜莺和宁远的方向,瞳孔深处燃烧着不肯熄灭的意志之火。
绝望如同冰冷的铁箍,紧紧扼住咽喉。补给耗尽,武器损毁(塔盾几乎报废,夜莺彻底失去战斗力),三人几乎全废。原地等待?那些在百米外晶簇阴影里蠕动的腐化菌丝,随时可能卷土重来。更远处,似乎有更沉重的、带着恶意的能量波动被之前的净化脉冲惊动,正在坟场深处缓缓苏醒。甚至……泰坦浑浊的视野边缘,似乎捕捉到远处晶簇顶端一闪而过的、不自然的金属反光——是路过的飞鸟?还是……其他东西?
不能坐以待毙!
泰坦的目光扫过晶尘中那半截染血的肩甲碎片——黑隼最后的印记;扫过宁远身上微弱却顽强的银光;最后,定格在夜莺那毫无生气的侧脸上。必须有人行动!必须带他们离开!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着剧痛的咆哮,用还能动弹的、沾满血污的右手,试图撕扯自己早已破烂不堪的战服下摆,想要制作一条简易的拖索。哪怕只能拖着夜莺和宁远移动几米,也比原地等死强!手指颤抖着,每一次用力都牵扯着断裂的腿骨,带来眼前阵阵发黑的剧痛。布料在腐蚀和战斗中早已脆弱不堪,一扯就碎。
就在他因剧痛而手指痉挛,指尖无意中触碰到夜莺垂落在地、冰冷僵硬的左手时——
嗡……
一丝微弱到几乎不存在、如同琴弦崩断前最后颤音的**精神涟漪**,极其突兀地,从夜莺那沉寂如深渊的意识最底层,传递了过来!
这并非苏醒的意识,更像是在油尽灯枯的绝境下,身体本能的求生欲在贪婪地汲取着外界唯一能接触到的“养分”——泰坦身上残存的、那磐石般不屈的守护意志,以及他濒死之躯散发出的微弱生命磁场!
与此同时,覆盖宁远的逆熵之种,那原本黯淡欲熄的银白色微光,仿佛被这丝极其微弱的精神涟漪触动,又或者是感应到了泰坦那不顾一切也要守护的纯粹意志,光芒极其细微、却又无比清晰地**稳定了一瞬**!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风中残烛般随时会灭的状态!
泰坦浑身剧震!染血的手指猛地僵住。他浑浊的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又猛地转向夜莺苍白的面容。
联系!一丝极其脆弱、如同蛛丝般的联系!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黑暗中迸射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他绝望的心海:桥梁!自己就是那座桥!将自己仅存的、蕴含守护执念的生命力与意志,强行导入夜莺干涸的躯体!不是治疗,不是修复,而是像给即将熄灭的篝火吹入一丝氧气,试图唤醒那深埋灰烬之下,可能还存在的一点点火星!
这念头本身就如同走钢丝。他自身已是强弩之末,过度输出这维系生命的最后力量,无异于自戕。夜莺的身体更是千疮百孔,如同布满裂纹的琉璃盏,贸然导入外力,稍有不慎就是彻底崩溃,魂飞魄散!
但,别无选择!
泰坦眼中爆发出骇人的光芒。他不再犹豫,用尽最后的力气挪动沉重的身体,让自己更靠近夜莺。染血的巨掌,带着磐石般的沉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一只按在了夜莺冰冷光洁的额头上(传递精神力与意志),另一只则小心翼翼地按在了她靠近心脏的胸膛位置(传递微弱却纯粹的生命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