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尔班布满血丝的眼睛里也噙满了泪水,但他强忍着,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喧闹的人群。
舞乐声、谈笑声掩盖了这角落里的动静。
“孩子,我的苦命的孩子!”他粗糙的手指颤抖着抚摸女儿消瘦的脸颊,声音哽咽。
“阿卜杜勒大叔……就是那个老石匠……他,他拼了老命……打通了一个运石料废弃的、塌了半边的旧暗道……就在花园假山后面……他……他快不行了……临死前告诉了我……”
库尔班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愤,“我是混在最后一批运垃圾的车队里……溜进来的……艾丽娅,听我说!”
他的语气陡然变得无比急迫和凝重,双手用力抓住女儿的肩膀,眼神灼灼。
“这恶魔的宫殿是用我们的血泪和白骨垒起来的!他出卖了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尊严,给那些红毛鬼和黄毛鬼!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他猛地松开一只手,颤抖着从自己破旧油腻的棉袍内衬里,掏出一个用脏兮兮的粗布紧紧包裹着的小物件,不由分说地塞进艾丽娅冰冷的手里。
那东西入手沉甸甸的,带着金属的冰凉和一种令人心悸的坚硬棱角。
“拿着!”库尔班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豁出性命的决绝,他的眼睛死死盯着女儿。
“找机会!靠近他!只有你能……!”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眼神里的意思无比清晰——杀了阿古柏!为所有死去的人,为所有被奴役的人!
就在这时,一阵更响亮的喧哗和鼓掌声从大厅中央传来。
阿古柏似乎发表了一段什么豪言壮语,引得众人齐声欢呼。
一队卫兵似乎也朝着这个相对僻静的角落方向巡视过来。
库尔班脸色剧变,眼中充满了不舍和诀别:“我得走了!孩子……记住!为了你死去的母亲!为了阿依努尔!为了所有受苦的人!真主……会指引你!”
他最后用力地、深深地看了女儿一眼,那眼神里有千言万语,有不舍,有期盼,更有一种赴死的悲壮。
不等艾丽娅反应,他猛地松开她,像一道影子般,敏捷地缩回了巨大的廊柱阴影里,迅速消失在通往宫殿深处更黑暗的走廊方向,仿佛从未出现过。
艾丽娅像一尊石像般僵立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震碎她的肋骨。父亲塞进她手里的东西,隔着粗布,那冰冷坚硬的触感却像烙铁一样烫着她的掌心。
狂喜、恐惧、难以置信、巨大的悲痛、还有父亲那最后一眼中蕴含的沉重嘱托……无数种情绪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淹没,让她几乎窒息。
大厅中央的喧嚣声浪一阵高过一阵。阿古柏似乎被簇拥着,开始挨个区域接受敬酒,那刺耳的、志得意满的大笑声如同毒针,一下下扎在艾丽娅的耳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