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眼前那玉如意,只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和遥远。
巨大的失落与茫然如冰水淹没她。这金玉辉煌,这皇恩浩荡,这“一品诰命”……真的属于她吗?脚下金砖滑得厉害,身上霞帔重得窒息。
一滴浑浊的老泪,无声滚落,砸在霞帔金线上,晕开一小片深痕。嘴唇嗫嚅,用微若游丝的湘音喃喃:
“这劳什子……比锄头……还沉手哩……”
长媳心酸低头,用力搀住婆母颤抖的手臂。
叹息如秋叶飘落,淹没在更热烈的恭贺声中。
万里之外,新疆戈壁。
寒风凛冽,卷起黄沙,抽打在牛皮大帐上,发出沉闷的噼啪声。帐内,炭火盆散发着微弱的热量。
一身风尘仆仆征袍的谭上连,刚刚结束一场艰苦的巡边。
案头,是来自衡阳的家书,详细描绘了将军府的落成盛况和御赐金匾、玉如意的辉煌。
他放下信笺,深邃的目光投向帐外无垠的黑暗戈壁。
家书描绘的繁华盛景,与他身处的荒凉苦寒,隔着千山万水,如同两个世界。
他没有喜悦,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沉重。
他起身,走到帐角。那里,静静地立着他征战多年的伙伴——那面玄色黑虎旗。
旗面残破不堪,布满孔洞和撕裂的口子,边缘如狼牙锯齿,深褐色的血锈斑驳刺目。
狰狞的白虎绣纹在昏暗灯火下,依旧散发着凶悍的煞气。
谭上连伸出粗糙、布满老茧和冻裂口子的手。
指尖带着戈壁的冰冷和沙砾的粗糙,缓慢而沉重地抚过旗面上一个边缘焦黑的破洞。
那洞口,是被一枚炽热的炮弹碎片撕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