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小小的家属房里,只亮着一盏昏黄的煤油灯。
灯芯跳动着,在墙壁上投下两个依偎的,被拉长的影子。
霍云起默默地擦拭着他那把跟随多年的五六式冲锋枪,每一个零件都擦得锃亮,透着冰冷的杀气。
林晓月坐在炕沿,低着头,手里捏着一根穿着深绿色粗线的钢针,正一针一线,无比专注地在霍云起那件洗得发白的旧军装内衬上缝着什么。
她的手指灵巧,甚至很稳,但那微微的颤抖,却泄露了心底翻江倒海的情绪。
灯光下,她缝进去的,是一个用厚实防水油布仔细包裹,只有巴掌大小的扁平硬块。
油布边缘被她细密地缝死在内衬厚实的夹层里,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见。
“这里面。”
林晓月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努力维持着平稳,“是两支强心针,还有三包我重新配比过的超浓缩止血粉。油布包外面,我用油性笔写了很小的字,标清楚了用法和剂量……”
“万一…万一…”
林晓月吸了吸鼻子,把后面不吉利的话咽了回去,只是把线头咬断,用指尖用力捻了捻缝口,确保绝对牢固。
上次准备的药包,是救了霍云起一命,但那才多久之前啊。
现在……
他又要去了。
霍云起放下枪,转过身。
昏黄的灯光柔和了他脸上冷硬的线条。
他看着妻子低垂的眼睫,那上面似乎还沾着一点未干的湿意。
他伸出手,宽大粗糙,而布满枪茧的手掌,轻轻覆上林晓月冰凉的手背,将她微微颤抖的手指完全包裹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