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宝相瞬间慌了。他挤出笑容,立刻换了个座位,坐到了妻子旁边:“都挺好的,我们都挺好的。”
乔玉娇冷冷横了他一眼。他讨好似的揽上她的肩,又被她一巴掌拍下去。
他摸着通红的手背,左右为难地朝两边笑。
母亲的笑容收敛了点。她举起遥控器换了个台——一个整天都在播婆媳矛盾的电视台,从调解访谈到电视剧,抓住了这个经久不衰的矛盾就往死里薅。
母亲看着里头年迈孤寡的老人哭诉,也假模假样地拿手帕捂住小半张脸:“乖乖啊,”好像是在示弱,但她的话却像把达摩克利斯剑,就这么高高悬在了李宝相那只想着溜走的脑袋上,“你看这对老夫妻,一生的积蓄都被这个儿媳妇挥霍光了呀。而且这个儿子,也太不中用了,被那种女人骗得团团转,真正的家也不肯回了。”撤下手绢,优雅放在膝盖上,她露出笑容,“乖乖,要是你啊,觉得自己家人,和老婆,哪个更重要啦?”
李宝相这辈子,很少感觉到自己嘴拙。但这一刻,他是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慌得大脑一片空白。老婆不是家人吗?
他犹豫了。他结结巴巴,拼命想端水:“大家都很好。大家都很重要,没什么更不更的事……”
那头母亲还没来得及撂脸,妻子已经站了起来。她气得头发闷,胸口起伏,直喘着急气。她指着李宝相:“你把话说清楚!”她叫道,“有本事你就把实话说给他们听!你就说说,生不了孩子到底是谁的问题?!”
她瞪着眼:“我不指望你坦白,但你就不能帮我说几句话?我哪里欠着你们家了!”
母亲警醒:“你什么意思?”她怀疑看向李宝相,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能。毕竟他玩的花,父母不可能不知道。但确实从来没闹出过什么人命动静,“你是说我儿子……生不了孩子?”
“……男人本来就不会生孩子!”李宝相惶恐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拉着乔玉娇就要回卧室,“妈,妈,她最近姨妈期,心情不好,说胡话呢。你别信她的话……”
他越拦,他妈就越信。她也起了身,上下打量夫妻俩半晌,淡淡说:“宝相,过完了年,就去你二叔医院里做个全套检查吧。”
李宝相:“……”他的脸色几度变换,就像个展示儿童画的彩色屏幕。他想说话,嘴唇翕动,又觉得说什么都好像是徒劳。
他收回了拉乔玉娇的手,沉默看着她。乔玉娇也无言地回望。半分钟后,她撩了把大波浪头发,一边扎高尾一边自言自语:“我不想再这么下去了。”
她人如其名,肌肤如玉,七分娇意三分慵懒。利落的样子极少见,却有别样的美。
美人美景美酒美屋,是他平生的四大爱好。但李宝相此刻,已经完全失去了欣赏的心情。
这两年禁止烟花爆竹,外面一点儿人气也没有。电视台里的合家欢大作《春节联欢晚会》,倒是如约播出。
“我嫁给三年,每次、每一次!”乔玉娇噙着泪强调,“你都把问题推脱给我!什么娇娇不想生,娇娇最近忙,娇娇生了病需要修养……什么矛头都要对准我!”她显然积恨已久,“你还是不是个男人?有没有点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