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盐块不多了!”负责捣碾盐粉的朱嬷嬷嘶声喊道。她布满老茧和血口子的双手,正将一个石臼里最后一点粗盐粒倒入旁边的大木盆。几个妇人用枪杆奋力捣碾,盐粒在血水和汗水中变成粗糙的粉末。
白宸心头一紧,目光扫过城头。堆积如山的尸体、断裂的兵器、燃烧的残骸,在雨中构成一幅地狱图景。崔璃玄色的身影在垛口间鬼魅般穿梭,左耳青铜齿轮高速旋转,发出尖锐的蜂鸣。她指间毒针连闪,精准地射入那些面罩眼孔因锈蚀而扩大的缝隙,带起一蓬蓬血雾。每一次出手都带着冰冷的效率,如同墨家最精密的杀人机关。
更远处,燕无霜赤红的胡服早已被血浸透成暗褐色,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充满爆发力的线条。她锁骨处的狼头刺青在血雨腥风中灼灼发亮,如同活了过来。手中弯刀旋舞如赤色风暴,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同归于尽的惨烈,刀刃卷了豁口便直接用刀背猛砸!沉重的力量砸在锈蚀的胸甲上,发出沉闷的“砰”响,往往能将铁甲兵连同甲胄上滋生的冰裂纹一同砸塌下去!她靴底那密密麻麻的刻痕,在湿滑的血泥地上留下一个个模糊而狰狞的印记。
“阿蛮!再去暗渠!能搬多少是多少!”白宸吼道,声音穿透雨幕。
“是!”城垛下传来阿蛮嘶哑的回应。他赤膊上刺满的复仇经文被血水和污泥覆盖,右耳缺角处的旧疤因用力而发白。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带着几个同样精悍的漕帮汉子,如同矫健的豹子,再次翻下城墙,消失在堆积如山的尸体和攻城器械残骸的阴影里。
等待的每一息都如同在滚油上煎熬。盐水泵的怒吼渐渐变成了嘶哑的呻吟,储料斗中的暗红色浆液正在飞速见底。下方敌军的混乱在短暂的加剧后,竟被更凶悍的督战队强行压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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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住!盾阵!举盾!”敌军后阵传来雷鸣般的咆哮。
只见一群手持巨大塔盾的重步兵,如同移动的城墙,踏着泥泞轰然压上!巨大的塔盾层层叠叠,瞬间在云梯下方和铁甲兵前方构筑起一片钢铁壁垒!暗红色的盐水柱喷射在厚实的塔盾表面,虽然依旧激起刺耳的白烟和迅速蔓延的锈迹,但盾牌巨大的体积和厚度极大地延缓了被彻底锈穿崩解的速度!攀爬的铁甲兵得到了喘息,再次开始向上蚁附!
“世子!喷不动了!他们的厚盾顶住了!”负责压泵的士兵绝望地喊道,手臂因脱力而剧烈颤抖。
白宸牙关紧咬,舌尖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他腰间悬挂的九连环在剧烈的动作中叮当作响,每一次碰撞都提醒着他这冰冷金属环所代表的杀戮与代价。掌心残留着算盘嗡鸣带来的微麻触感,但生门流转的推演,在纯粹力量堆砌的钢铁壁垒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现代金融分析师精密计算风险与收益的思维,在这血肉磨盘般的冷兵器战场上,遭遇了最野蛮的嘲讽。
“换滚油!火把准备!”他厉声下令,目光扫过城墙后方几口被弃置的大铁锅,那是之前用来熬煮金汁(粪水)的容器,此刻里面残余的油脂在雨水下凝结成块。
“不行啊世子!”一个老兵带着哭腔喊道,“雨太大了!油泼下去点不着火!风还往咱们这边吹!”
仿佛印证着他的话,一阵裹挟着冰冷雨丝的狂风猛地灌上城头,吹得人睁不开眼,也将几支试图点燃的火把瞬间扑灭。浓烟倒卷回来,呛得守军连连咳嗽。
绝望的冰冷再次爬上每个人的脊背。盐水将尽,火攻无效,厚盾如墙……难道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就要这样被冰冷的现实和更大的绝望彻底浇灭?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关头,钟离佝偻的身影,如同风雨中一截枯朽的老树,无声地靠近了那架沾满血锈的牛骨泵。浑浊的老眼死死盯着泵壳上自己断指伤口处滴落、渗入后又混入盐水喷出的暗红血迹。前朝影卫秘传中,那些关于“蚀金之血”的禁忌记载,如同被闪电劈开的幽暗深渊,在他尘封的记忆里轰然炸响——那是被诅咒的力量,以血饲铁,蚀骨销金,终将反噬其主!
他猛地伸出那只断了一指的右手,五指箕张,带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决绝,狠狠按向牛骨泵粗糙冰冷的外壳!断指处尚未凝结的伤口再次崩裂,暗红色的鲜血如同找到了归宿,更加汹涌地渗入泵体木纹与金属接缝的深处!
“钟伯!”白宸瞥见这一幕,心头莫名一跳,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