况且嬷嬷的话并非全无道理。她身为皇贵妃,是阿玛的嫡女,佟佳一族在宫里的脸面与根基。族里纵有怨怼,也断然不会害了她的性命;退一步说,即便族中真有那心怀不轨之辈欲行谋害之举,她的阿玛额娘也绝不会坐视不理。毕竟,她终究是他们的亲生女儿,血浓于水,总不至于冷漠无情到对她不管不顾或下此狠手。
这般思忖着,她压下心头一闪而过的疑虑,抬眼看向仍在喘息的灵秀,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灵秀,别急,慢慢说。你是如何发现药丸被调换的?此事可有凭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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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秀好不容易顺过气,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凉的金砖急声道:“启禀娘娘!奴才前几日洗衣时,不知被谁悄悄塞了张字条在衣襟里,上面赫然写着……写着娘娘的药被灵玉调换了!”
她喉头滚动了一下,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灵玉是族里特意派来伺候娘娘的人,奴才起初只当是旁人挑拨,压根不信。可近来娘娘与族中关系微妙,奴才心里便多了个心眼。今日族里送药来,奴才特意找借口跟灵溪换了班,悄悄跟着灵玉……”
“亲眼瞧见她从送药人手里接过药盒后,并没直接回景仁宫,反倒绕去了太医院!”灵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恳切,“她抱着药盒进了偏殿,约莫一炷香的功夫才出来,直到将药盒送进景仁宫前殿,确认她走远了,奴才才敢赶紧来报。奴才绝不敢欺瞒娘娘!您只需派人去太医院一问,便知灵玉今日是否去过那里!”
见灵秀跪在地上,神色真挚,信誓旦旦,毫无半分虚饰,皇贵妃心中已是一沉,隐隐有了计较。想到自己这些年吃下的那些药丸,一股寒意陡然从脊背窜起,脸色霎时褪了几分血色。但她强撑着定了定心神,手中紧紧攥着的绣帕变了形,思绪翻涌,不断思索着,究竟是谁在害她。
灵秀是她打小带在身边的丫鬟,原是佟佳一族的家生子,自她闺中时便贴身伺候,是她入宫时执意要带的人,也是如今身边最信任的存在。当年她入宫,按例只能带四人,除了勒嬷嬷,便是灵秀与另外两个心腹丫鬟。可按她如今的位分,身边需配四位一等宫女,灵玉便是族里后来在宫中补派给她的人手,平日里族中与她的消息往来,全靠灵玉传递。
如今想来,灵秀说亲眼见灵玉接了药盒后,竟绕路去了太医院……皇贵妃眉峰紧蹙,心头那点侥幸渐渐散去。若真是如此,灵玉背叛她的可能性,确实比她预想的要大得多。
皇贵妃回了神,侧首看向身旁脸色同样凝重的勒嬷嬷,声音里已带了几分冷意:“嬷嬷,你即刻派人去查。先去太医院核实灵秀所言是否属实,再顺藤摸瓜查清整件事的来龙去脉,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在我的药里动手脚,又是谁藏在暗处,借灵秀之口给我递了这消息。”
勒嬷嬷不敢怠慢,忙躬身应了声是,眼神沉凝地快步退了出去。
皇贵妃心中虽已有了隐约的猜测,却仍觉得需查个水落石出才行。毕竟她膝下空虚,这始终是软肋,论根基稳固,比起赫舍里与钮祜禄,终究还差着几分底气,此刻实在不宜贸然出手。
至于族里是否真会对她下手?她反倒觉得未必。她与佟佳一族本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族里断不会做这自毁根基的蠢事。那么最大的可能,便是灵玉被人收买了?可转念一想,灵玉是族里精心挑选安插在她身边的人,必然经过层层筛查,怎会如此轻易就被策反?这里面定然还有别的缘由。
而眼下之所以不立刻传唤灵玉来对质,也是怕打草惊蛇。若没有确凿证据印证灵秀的话,贸然盘问只会让对方警觉。不如先暗中查探一番,即便一时抓不到幕后黑手,总能从灵玉身上挖出些线索来,这盘棋,她得慢慢下。
殿内的寂静被时间一点点碾碎,灵秀跪在冰冷的地面上,膝盖早已麻木酸胀,原本莹润的脸颊褪尽血色,泛着不正常的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可上首的皇贵妃依旧眉峰微蹙,目光落在虚空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阶下人的煎熬浑然未觉。
忽然,勒嬷嬷匆匆入殿,往日里沉稳的脚步此刻带着几分踉跄,脸上更是少见地挂着慌张。皇贵妃心头猛地一沉,一丝不安悄然攀上来。她尚未来得及开口询问,勒嬷嬷已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重重叩首,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连声音都打着颤,带着掩不住的惊恐:“娘娘……灵玉方才见着的,是王院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