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消失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一种令人耳膜刺痛的死寂笼罩了所有人。紧接着,这片死寂被各种各样细微的声音所打破。
有士兵因为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控制不住地剧烈咳嗽声。有卡车车厢的门被打开,幸存的平民如同木偶般,茫然地走下车,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更多的,是那些刚刚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战士。
坦克和步兵战车的舱盖一个个被推开,满身血污、硝烟和机油混合气味的士兵们,动作迟缓地爬了出来。他们的脸上,是一种劫后余生所特有的、混杂着麻木、疲惫和茫然的表情。
一名第五十七军的坦克兵,在跳下坦克后,踉跄了几步,然后跪在地上,任由泪水和泥土混在一起,哽咽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妈的……活下来了……”一名京城军区的士兵靠在卡车轮胎上,他试图从口袋里掏烟,但那双沾满干涸血迹的手,却抖得连烟盒都抓不住。最后,他放弃了,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剧烈地耸动着。
“压缩饼干!水!快!分发下去!”
“医疗兵!所有医疗兵!优先救治重伤员!”
“加油组!动作快!把备用油桶都给我抬下来!检查每一辆车的油箱!三十分钟!我们只有三十分钟!”
周涛已经跳下了指挥车,他像一头精力旺盛的熊,在混乱的人群中来回奔走,用他那洪亮的嗓门下达着一条条命令。他一脚踹在一个还在发呆的连长屁股上,吼道:“哭个屁!林司令的茅台还等着老子回去喝呢!想活命就给老子动起来!”
袁飞也走下了他的座车。他没有去指挥,只是默默地走在自己的队伍里。他看到一名年轻的士兵,正笨拙地撬开一罐牛肉罐头。旁边还有一位士兵的半条胳膊都缠着厚厚的绷带,绷带已经被血浸透成了黑红色。
另一边,几名幸存的工人正自发地组织起来,用扳手和锤子,叮叮当当地敲打着一辆履带断裂的主战坦克,试图在最后的时间里修复它。他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她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正睁着一双清澈却空洞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不远处那些崭新防线上,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西北联合基地第四集群士兵。
每走一步,袁飞的心都被狠狠地揪一下。这四十万人,是他从北京城里带出来的火种。如今,还剩下不到三十万。一路血战,尸骸铺路,他终于把他们带到了安全的地方。
他走到一辆正在给坦克加油的卡车旁,一名来自京城军区的士兵正吃力地举着一个沉重的油桶。旁边,一名来自西北军第六军团的士兵走了过来,什么也没说,默默地从他手中接过了油桶,轻松地举了起来,对准了坦克的加油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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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军区的士兵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想说声“谢谢”,却因为喉咙过于干涩而发不出声音。他只能低下头,狼吞虎咽地啃着手里的压缩饼干,眼泪却不争气地掉进了饼干的碎屑里。
三十分钟的时间,如同一场短暂而奢侈的梦。
当最后一辆车的油箱被加满,当最后一名伤员被抬上担架,当所有人都将那块能救命的压缩饼干塞进嘴里,远方的地平线上,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滚动的轰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