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凑近一些,压低声音,却带着一股浓重的酒气:“耿相,我也不绕弯子。勋贵那边,宗正寺的老王爷们托我递个话:两成?打发叫花子呢?他们哪家不是枝繁叶茂?哪家没有百十口子要养活?十万贯分下去,一家能落几个子儿?塞牙缝都不够!”
耿南仲脸色铁青:“衙内!股本份额是朝廷定下的!岂能……”
“哎呀,耿相别急嘛!”高坎打断他,扇子摇得更欢了,“老王爷们也不是不讲理。他们说了,份额可以不变,但这股本作价嘛……得抬抬!” 他伸出两根手指,“每股一百贯?太低!起码得……两百贯!这样总股本不就成了一百万贯?他们那两成,不就值二十万贯了?账面上好看,大家面子也过得去嘛!反正钱庄开起来,钱生钱,股价涨不涨,还不是朝廷一句话的事儿?这叫……叫什么来着?哦对!‘预期’!”
坐地起价!账面注水!
耿南仲和王黼气得浑身发抖!高坎这混账东西,把勋贵们贪婪无耻的嘴脸演绎得淋漓尽致!他们不仅要实打实的股份,还要在账面上把股份价值翻倍,以便未来套现或抵押时占尽便宜!这简直是把朝廷和即将诞生的“裕民总号”当成了予取予求的肥羊!
“这不可能!”王黼忍不住低吼,“股本作价岂是儿戏!昌隆号……”
“昌隆号怎么了?”高坎收起嬉笑,眼神变得阴鸷,“耿相、王少宰,你们可要想清楚。没有我们这些勋贵撑着场面,没有殿前司的弟兄们维持着汴梁这点体面,这钱庄……开得起来吗?万一开张那天,有些不开眼的泥腿子或者‘不明身份’的人来闹事……啧啧,多不好看?我爹身子骨是不太好,可殿前司的刀,还利着呢!”
赤裸裸的威胁!
耿南仲只觉得一股逆血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一边是太上皇用“破烂”强索十万贯御股,一边是勋贵集团威逼利诱要账面注水翻倍套利……这钱庄还没开张,就已经被各方势力撕扯得面目全非,成了一个巨大的、注定吞噬一切的债务黑洞和权力角斗场!
他颓然地瘫坐回太师椅,看着案头太上皇的紫檀匣和高坎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又想起垂拱殿里赵桓那充满病态期望的眼神……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荒谬感淹没了他。
“高衙内……”耿南仲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绝望,“此事……容本相再想想……再想想……”
高坎得意地哼了一声:“耿相是明白人!那我就等您的好消息了!对了,”他走到门口,又回头,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听说钱庄还缺个大掌柜?我有个远房表舅,在汴河边上开了十几年当铺,算盘打得噼啪响!人老实,听话!耿相您看……” 他这是连人事安排都要插一手!
高坎扬长而去。政事堂密室内,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和两个被抽干了灵魂般的宰相。苏合香早已燃尽,只余下一缕残烟,袅袅飘散,如同他们那被各方势力撕扯得支离破碎的“裕民”大梦。
耿南仲闭上眼,手指深深插进花白的头发里,这一次,他是真的想整把整把地薅下来了。这哪里是办钱庄?分明是在油锅里捞铜钱,烫手又扎心!而此刻,汲县码头的河滩上,孙辉祖指挥的工坊地基,想必已打下了第一根坚实的木桩。
喜欢大宋枭雄请大家收藏:()大宋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