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隆眉头一挑,脸上露出不屑的神情,大手一挥打断慕容农的话:“弟弟,你过于谨慎了。拓跋珪那小儿,定是被父皇亲征的声势吓破了胆。如今我军士气正盛,此时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难道要错失这大好时机?”
慕容农依旧忧心忡忡,他指着舆图上的参合陂河谷,急切地说道:“兄长,你看这参合陂的地势,两侧崖壁陡峭,极易设伏。去年我军就是在此处遭了拓跋珪的毒手,五万将士命丧于此。前车之鉴,不可不察啊!”
慕容隆微微一怔,但很快又恢复了自信满满的模样,拍了拍慕容农的肩膀道:“二弟,我明白你的担忧。但今时不同往日,此次父皇已有周全部署,先锋营寨、了望孔皆已安排妥当。况且我军勇猛,岂会再次中那拓跋珪的奸计?”
慕容垂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寒风如刀,肆意地刮着他的玄色征袍,露出里面早已被血渍浸透的中衣。他目光紧锁着参合陂河谷的方向,那里皑皑白雪中隐约可见一些白色的骸骨,在阳光的映照下泛着惨人的光,像撒了一地破碎的玉片。老人不禁想起去年那场惨烈的大战,五万燕军将士埋骨于此,心中一阵刺痛,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腰都直不起来,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侍卫见状,急忙上前搀扶,却被他挥手推开。
“陛下,天快黑了,该回营歇息了。”慕容轩的声音里满是担忧,他看着老人苍白如纸的脸色,心中像压了一块沉甸甸的巨石。这位跟随慕容垂二十多年的亲卫,袖口还别着去年从参合陂捡回的半截箭簇,那是他同袍的遗物,每每看到它,心中的悲痛与仇恨便如潮水般翻涌。
慕容垂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凝视着河谷深处,声音低沉而颤抖,轻得如同风中飘散的灰烬:“轩儿,你说……那些埋在下面的弟兄,会不会怪我来得太晚了?我纵横沙场一生,从辽东打到中原,斩过段部的单于,败过桓温的大军,历经无数胜仗,可面对这片河谷,心里为何如此慌乱?仿佛有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慕容垂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与痛苦,尽管一生征战无数,威名远扬,但参合陂的惨败始终是他心中无法抹去的伤痛。
风卷着雪沫,如利箭般打在脸上,冰冷刺骨。远处的北魏军营灯火稀疏,在夜色中闪烁不定,偶尔传来几声战马的嘶鸣,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警。而盛乐宫的城楼上,拓跋珪正望着南方的夜空,嘴角挂着一丝诡异的笑。他身披黑色大氅,在寒风中猎猎作响,望着燕军即将踏入的方向,仿佛已经看到了燕军在参合陂河谷中溃败的场景。
夜色渐深,燕军大营里燃起了篝火,火光冲天,映照着将士们疲惫却兴奋的脸庞。他们围坐在篝火旁,擦拭着兵刃,检查着甲胄,谈论着明日进入参合陂后的场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仇的渴望与必胜的信念。
“明天一定要多杀几个北魏狗,为死去的兄弟们报仇雪恨!”一个年轻的士兵挥舞着手中的长刀,眼中燃烧着怒火。
“对,让他们血债血偿!”周围的士兵纷纷附和,声音响彻夜空。
“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把兄弟们的尸骨带回故乡。”一位老兵抚摸着手中的盾牌,目光坚定地说道。
而在参合陂的河谷深处,长孙肥带着的牧民们正趁着夜色紧张而有序地忙碌着。他们如同鬼魅般穿梭在冻土之间,小心翼翼地翻动着地面,将地蝎埋进尸骨堆中。每埋一只地蝎,长孙肥心中都五味杂陈,他并非生性残忍之人,只是战争的残酷让他不得不执行拓跋珪的命令。他深知这些看似微小的毒虫,一旦被触发,将给燕军带来怎样的灾难。
断肠花粉被均匀地混入现成的柴草堆里,柴草堆上插着系有红绳的松枝,在夜色中隐隐可见。崖上的毒蒿堆如小山般堆积着,牧民们一桶桶地将牛油浇在上面,确保这些毒蒿能够迅速燃烧,释放出致命的浓烟。寒风在河谷里呼啸盘旋,发出如鬼哭狼嚎般的声音,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杀戮哀嚎。这场即将到来的较量,早已不仅仅是兵力的对决,更是计谋与人心的交锋。慕容垂的战神威名与拓跋珪的阴狠算计,正随着渐浓的夜色,在参合陂的冻土下悄然角力,预示着一场残酷大战即将拉开帷幕,而双方都已深陷其中,无法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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