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想想,其实她很能理解哀魄的母亲为什么不曾教给她这个。
因为这世上没有丁点底线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哪怕是那些被人视为软面团子的“老好人”,只要是“人”,他们心中亦总归是要有些不容他人碰触的原则地带。
但很可惜,她正正好碰上了哀魄。
——一个从前真不曾成为过“人”的石头。
身为山神的本职天性,令她对世人有着近乎无限度的包容与耐心,这又恰注定了她终竟会亡命于此。
这大约就是所谓的“劫数”。
“但那是很难的——赌人心,一向是个极难能赌赢的局。”苏长泠话毕慢悠悠收回了目光,伏矢转头盯着她的侧脸瞅了半晌,忽的噗嗤笑出了声:“你说得对,孩子。”
“人心的确是个极难赌赢的局。”
“但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听着好怪呀——”妇人笑眯眯舒展了眉心的沟壑,一面意有所指般微抬了下颌,“我不是个真正的‘人’,你也不是。”
“甚至可以说,在场的诸位就没一个是‘人’的。”
结果,恰恰是他们这群全然不是“人”的玩意,在这讨论起了“人”的原则与底线——这事听着不但荒谬,还隐隐带着种说不出的、她觉着有些发冷发凉的滑稽。
“啧,这话别说你听着怪了。”剑修应声咂嘴,“我说着也挺怪的。”
——先前她不知道自己是块石头的那会还好,这会知道了,这话一脱口,便也跟着怪起来了。
“那就不要再说这些了。”哀魄轻松耸肩,话毕拄着拐杖小心撑起了自己的身子。
——宽大的衣摆下偶然泄露出几分皮肉被火烧灼过的焦糊味道,苏长泠余光能瞥见她那衣裳后隐约透出来的、她已枯萎干缩了的腿脚。
“带我离开这里吧,孩子。”眉目慈祥的老妇人含笑弯了眼,“我已在外面游荡得足够久了。”
“诶?这就回去了吗?”苏长泠闻言一愣,她怔怔看着伏矢,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我还以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