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们有幸遇到圣驾舰队,也都激动万分,纷纷跪拜,向皇帝致敬。
御舟舰队抵达镇江后,朱翊钧再次换乘早已准备好的龙船(运河即便加宽也不够海船驶入),沿着大运河北上。龙船编队同样由许多船只组成,除了皇帝的座船外,还有装载物资的货船、护卫的战船等。
限于运河宽度,船队摆不出江面上的阵势,但因为首尾相连,旌旗招展,看起来却更像一条五彩长龙在水面上蜿蜒前行。
大运河两岸,是肥沃的田野和繁忙的市镇。沿途百姓们得知皇帝北返,纷纷涌向运河边,希望能够一睹龙颜。龙船过处,百姓们欢呼雀跃,有的燃放鞭炮,有的放飞风筝,有的在岸边摆设香案,祈求沾点皇帝福泽。
朱翊钧叫上高务实,站在龙船的甲板上,望着两岸的百姓,心中充满了感慨,对后者道:「日新,你看这些百姓,他们的欢呼既是对朕御极三十年来功业之认可,又何尝不是对朕将来施政治理之期盼?朕看着,是既感动,又担心呐。」
高务实明知故问地道:「吾皇治下四海升平,有何担心?」
「这里没有外人,你就别和朕说这些场面话了。」朱翊钧摇头道:「论功业,你我君臣如今着实不少了,但若说四海升平……你自己信吗?呵,不必细举,但朕都知道,水、旱、蝗、瘟是一个不少,对吧?」
高务实稍稍一窒,很快答道:「国家既大,灾害便在所难免,便是以三皇五帝之德政,也概莫能外。」
「朕知道你不信天人感应之说,朕其实也不信。可问题是,无论你我君臣信与不信,百姓恐怕是信的。所以,近年来灾害频仍,难免有人要心里嘀咕,觉得这些灾变是不是朕这个皇帝德行有亏。」
「天道有常,周行不怠。帝命不违,至于汤武。」高务实觉得皇帝有点多心,只好劝道:「若皇上果是德行有亏,又如何能有这些年的许多功业?皇上,正所谓"内省不疚,夫何忧何惧"?且放宽心,后人自有公论。」
朱翊钧摆了摆手,道:「朕倒不是怕后人公论,朕是担心灾害日多,会有居心叵测之辈趁乱造势。如今大明虽然堪称国富兵强,但你那军改刚刚启动,朕估摸着,总有一段时间军中会上下混乱……你可得仔细些,莫要被人钻了空子,到时候倘若真闹出事来,虽然以你之能不虞平定,可一旦到了那一步,总归有些伤了朝廷颜面。」
得,皇帝这是偶像包袱越来越重了,一门心思都是莫要伤了颜面——你那是担心伤了朝廷颜面吗?分明就是担心伤了你这位万历圣君的颜面嘛。
不过皇帝这么说,倒也不是没有一点道理,自古灾情多了就容易出乱子,古今中外的历史上都不乏因灾荒而导致民变的例子。
他略微思索,缓缓开口:「皇上,您可记得汉末黄巾之乱?连年的旱灾、蝗灾,使得百姓颗粒无收,饥寒交迫,恰好赶上东汉朝廷党争不休,治理朝政却毫无作为,最终酿成了规模浩大的民变。
还有,唐末的黄巢之乱,其导火索也是灾荒频发,而官府赈灾不力,以至于民怨沸腾,落第秀才黄巢乘势而起,最终几乎颠覆了大唐江山。」
朱翊钧眉头微皱,他自然知道这些历史典故,看神情也似乎明白了高务实话中的含义。
高务实却还继续说道:「再看我大明,成化年间的荆襄流民作乱,也是因为连年的水旱灾害,导致大量流民无家可归,最终聚众起义。这些例子都说明,灾荒之后,若官府不能及时有效地赈灾安民,就很容易引发民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