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门口,以庄承烈、庄承嗣为首,所有宗室成员,无论老幼,齐刷刷转身,对着殿中那抹孤绝的红影,深深一揖到地,声音汇聚成一股沉重而敬畏的洪流:
“陛下恕罪!”
李漟背对着他们,身形挺得笔直,对那山呼般的“陛下”充耳不闻,亦无半分回应。
沉重的殿门缓缓合拢,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也隔绝了那浓得化不开的血腥与喧嚣。
田令孜带着几个面无人色的小内监,捧着水盆布巾,悄无声息地溜进来,开始迅速而熟练地擦拭地上的血迹,清理破碎的瓷片。
李漟依旧一动不动,直到殿内最后一丝血迹被清水冲淡,最后一块碎瓷被扫走,空气里只剩下淡淡的水汽和残留的、无法彻底抹去的铁锈味。
宫人屏息退下,殿门大开,宝华宫彻底陷入一片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李漟终于缓缓地转过身,她没有再看母亲的画像,而是目光空洞地投向殿门外。
夜色深沉如墨,一轮皎洁的孤月悬于中天,清辉如霜,冷冷地泼洒在寂静的宫苑之中。
殿前庭院,大片大片的芍药正开得如火如荼,重重叠叠的花瓣在月华下泛着柔润的光泽,红得凄艳,白得清冷。
她抬起脚,如同拖着无形的镣铐,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地,踏出这浸透了鲜血与权谋的宝华宫门槛。
夜风乍起,带着初夏微醺的暖意,却吹不散她心头的万载寒冰。
风过处,庭院中盛放的芍药花枝摇曳,无数花瓣被卷离枝头,纷纷扬扬,如同下了一场红白交织的花雨。
李漟步履蹒跚,行至庭中。
风势愈疾,花瓣漫天飞舞,打着旋儿,竟似有灵性般,密密匝匝地围绕在她周身,不肯散去。
一朵饱满欲滴、红如胭脂的重瓣芍药,被风卷着,打着旋儿,轻轻巧巧地落在她纤尘不染的云头履尖,微微颤动着,仿佛一只挽留的手般轻柔。
李漟的脚步被这朵小小的红芍钉在了原地。
她怔怔地看着足尖那抹刺目的红许久,缓缓地弯下腰,伸出苍白得近乎透明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拾起了那朵红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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