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都的人,从没见过像流苏这样的树。
枝条嶙峋如铁,却被千万重素白压弯脊骨,累累垂垂,净胜霰雪。
它一夜之间出现,生长在刚死了许多人的阙天楼附近,兼之王权更替闹得人心惶惶,人们立了香炉,竟开始对流苏树祭拜起来。
子慕予觉得匪夷所思。
大一却说这是好事。
香炉里冒出了每一缕烟,都会转化成她的众生之力。
“稳定和心安,是百姓最需要的东西。烧支香,磕个头,就能获得心安,不比灵丹妙药管用?”
大一这句话,子慕予无法辩驳,便随他了。
只是她久久凝望着那些虔匍匐在流苏树前嘴里絮絮叨叨的人们,没有离去。
他们若是仅求心安还好。
就怕他们心里太依赖心里的神明,妄想着烧支香,磕个头,就可以一切如愿,若不如愿,就怨天怨地怨命运。
谢婉如不肯听从徐千策的安排留在王宫,而要坚持跟着子慕予。
“我娘说,只有双脚自由,走起来,人才是活的。我不想再做一只困在方寸间的笼中鸟了。”谢婉如插秧般跪在子慕予面前,眼睛涣散,失焦,盛满破碎的水光,肩膀有节奏而压抑地耸动,每一次呼吸都带有明显刻意拖长的哽咽。
子慕予眼皮淡淡垂着。
这不是谢婉如第一次在她面前下跪了。
谢婉如的话应该是真的。
若她真是父兄疼爱的千金贵女,哪会跪得如此自然不识卑微?若真是不知疾苦、养尊处优的闺阁小姐,何至于修炼出如此精湛又充满求生欲的示弱哭戏?
子慕予脑海里能想出不少后宅争斗戏来。
“你能不能先学会站起来?”子慕予道。
谢婉如一愣,仰起头,梨花带雨的脸满是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