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四点多,天光已把云层染成淡粉色。村里炊烟袅袅升起,孙国华和跟着他的那名赵家口市公安局的警察,步行往村里慢悠悠走着。进村前,他让警察和司机互换一下上衣,便装,这样进村后能够方便一些。
一户住家的铁锅铲碰着锅沿叮当响,一位六七十岁的大爷扛着锄头出门时,露水还挂在草叶上。
远处传来小学上课铃的隐约回声,几个背着碎花书包的孩子被校门拒之门外——太早了,看门大爷还没起床。
"走!去老槐树底下玩跳房子!"扎羊角辫的小琴把书包往石阶上一甩,从兜里掏出几颗彩色石子。虎头虎脑的二柱不服气:"跳房子多没劲,咱们捉迷藏!我能藏到后山半山腰的破窑洞!"几个孩子立刻吵吵嚷嚷分成两队,你追我赶地跑开了。
他们在晒谷场追逐打闹,踩着还带着夜露的麦秸堆,惊起一群麻雀。有的趴在草垛后憋笑,有的踮着脚在墙根找藏身之处,清脆的笑声穿过青瓦白墙,惊得鸡窝里的老母鸡咕咕直叫。小胖子明明藏在柴火垛里,屁股却撅得老高,被抓到时还赖皮地说:"不算不算,你偷看!"
当大人们围在村口议论黑砖窑的惨事时,孩子们正趴在溪边捉蝌蚪。溪水漫过他们的胶鞋,把裤脚浸得湿漉漉的。他们用罐头瓶装着战利品,眼睛亮晶晶地争论谁抓得更多,有的孩子压根没注意到远处警车呼啸而过,更不知道那些阴暗砖窑里的血泪。此刻孩子们仨一帮两一伙的在一起疯玩,孩子们才不管你什么“黑砖窑”抓走多少人呢,他们眼里有光,只想着玩,快乐的玩。
在农村,生活节奏总是慢悠悠的,人们似乎并不着急去做什么事情。哪怕是大清早,太阳还没升起,村子里的人们也不会像城市里的人那样匆忙地赶着去上班或者上学。相反,他们更喜欢慢悠悠地起床,然后慢悠悠地吃个早饭,甚至有些人连早饭都不做,就直接出来聚在一起唠嗑。
在村中心的小卖店门口,有一棵老槐树,它的枝桠在微风中轻轻摇晃着。在这棵老槐树下,有五六个妇人正蹲在墙根处,一边嗑着瓜子,一边闲聊着。突然,其中一个穿着碎花衫的王婶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把小板凳往中间挪了挪,然后吐掉嘴里的瓜子壳,瞪大眼睛说道:“你们听说没?昨儿后半夜,警车呜呜叫着,那声音可大了!赵宝伟带着村长、会计,还有他那帮狗腿子,全被拷走啦!”
"早该抓!"手里拿着一把小葱的李嫂猛地一拍大腿,惊飞了脚边觅食的麻雀,"他那砖厂根本是吃人窟!前两年我娘家邻居小子,去镇上赶集,半道就被他们套麻袋掳走了,在黑窑里关了整整三个月!最后家人还是交了五千元才把人领走,这还是托乡里面关系了呢。"
穿汗衫的张大爷蹲在地上闷头抽烟,烟锅里的火星子明明灭灭:"那些窑工都是从外乡骗来的,不听话就往死里打。后山埋的冤魂怕是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去年腊月,外县一个傻子被弄到赵宝伟砖窑场了,经常挨打,听砖厂门卫老张头说,有一天刘青春又把那傻子打了,打得可惨了,第二天就没有再见到傻子,到现在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不是!"王婶左右张望了一圈,把声音压得更低,"我今早路过砖厂,看见荷枪实弹的警察把后山围得死死的,听说等法医车一到,就要挖地三尺了。啧啧,赵宝伟这回,怕是要把牢底坐穿!"
众人正说得咬牙切齿,远处突然传来引擎声。穿制服的警车缓缓驶来,车后跟着辆印着"法医勘察"的白色厢式车,惊起路边尘土飞扬。李嫂攥着手里的扫帚直哆嗦:"来了来了,这是要给那些冤死鬼伸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