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高阳县城早已陷入宵禁的沉寂。空旷的街道上,只有皇甫灵和豆芽主仆二人急促的脚步声和灯笼摇曳的昏黄光晕,在青石板路上投下飘忽的影子。梆子声从远处沉闷地传来,更添几分肃杀与不安。
“豆芽,这都街禁了,咱们还要逛到哪里去?”皇甫灵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夜风带着深秋的寒意直往领口里钻,她声音里带着明显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若是撞见巡街的兵丁,我这县令夫人的脸面往哪儿搁?”
提着灯笼的豆芽脚步未停,昏黄的光在她脸上跳跃,映出几分执拗:“没事的夫人!您可是咱们高阳县令的夫人,这高阳城,您不先熟悉熟悉,日后怎么做老爷的贤内助?总得知道哪儿热闹哪儿清净不是?”她语气轻快,却刻意避开了皇甫灵审视的目光。
“总感觉你今天怪怪的,”皇甫灵秀眉微蹙,狐疑地盯着豆芽的后脑勺,“从傍晚就领着我一直在外边晃悠。”
豆芽吐了吐舌头道:“在云州咱们也常晚归。”
皇甫灵解释道:“那是在云州咱们得盯着自家铺子嘛!”
豆芽声音拔高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虚,“奴婢知道!可夫人您想想,这有啥不一样?整个高阳城,不都该是老爷的……呃,不都是老爷治下的产业吗?”
皇甫灵脸色一沉,压低声音斥道:“豆芽!休得胡言!这等僭越之语若是被旁人听去,轻则惹人非议,重则给夫君招祸!你今日到底怎么了?”
豆芽缩了缩脖子,讪讪道:“奴婢失言,夫人莫怪罪。奴婢……奴婢就是觉得夫人该多看看这高阳城。”
“我有些饿了,”皇甫灵无奈地叹了口气,被豆芽这一打岔,方才的不安和疑虑暂时压了下去,疲惫感更甚,“快回去吧,这深更半夜的……”
话音未落,旁边一条幽深巷口的阴影里,忽地飘出一个妖娆的声音,带着浓得化不开的脂粉香气:“二位娘子,夜寒风重,可否留步?”
两人俱是一惊。只见一个身着艳丽锦缎、体态丰腴的美妇从暗处款款走出,脸上堆着过分热情的笑容,手里捏着一条香气袭人的丝帕。她身后,一座挂着“嫣浴阁”描金牌匾的二层小楼,门缝里透出暖融融暧昧的光晕。
豆芽下意识地挡在皇甫灵身前半步,灯笼的光照亮了美妇浓妆的脸:“何事?”
美妇掩口轻笑,眼波流转,目光在皇甫灵略显疲惫却难掩贵气的脸上打了个转:“妾身是这嫣浴阁的看柜娘子。二位娘子好福气,今日我们阁里恰好请来了位特级的按蹻师,那手法呀,啧啧,疏通经络,解乏舒筋,妙不可言!娘子们风尘仆仆的,可要进来试试?保准让您二位通体舒畅,忘掉烦忧。”
(按蹻师也就是洗浴中心的技师。)
皇甫灵微微蹙眉,婉拒道:“多谢看柜好意,只是时辰已晚,快宵禁了。看柜也早些歇业为好。”她本能地对这突兀的邀请和过于热情的态度感到警惕。
豆芽却像是被那“通体舒畅”勾住了魂,眼睛一亮,扯了扯皇甫灵的袖子,小声央求:“夫人……您看,最近老爷上任,咱们跟着忙前忙后,奴婢这肩膀啊,僵得跟石头似的。这特级按蹻师……听着就解乏,不如……就灸一下肩?”她眼神闪烁,带着一种皇甫灵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急切和怂恿。
皇甫灵有些犹豫:“这……特级按蹻师,想必所费不赀。我今日出门,并未带许多银钱。”
“哎哟,娘子说哪里话!”美妇立刻接茬,笑得像朵盛开的牡丹,“不贵,不贵!都是缘份价!若是娘子一时钱不凑手,无妨!一会儿啊,妾身差个妥帖人,将二位连同账单一并安安稳稳地送回府上去!您就放一百个心吧,咱们这小店能在高阳立足,背后也是有些依仗的,宵禁?不打紧的,巡街的见了咱们的灯笼,都得绕道走呢!”
“夫人~”豆芽再次拖长了声音,眼巴巴地看着皇甫灵,那眼神几乎是在哀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