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还未散尽,东屯的李老汉就已经蹲在田埂上,粗糙的手掌轻轻抚过沉甸甸的稻穗。
露水沾湿了他的裤腿,可他浑然不觉,只是咧着缺了门牙的嘴笑。
种了一辈子地,没见过这样好的年景——稻秆粗得跟小儿胳膊似的,穗子压弯了腰,黄澄澄的谷粒几乎要蹦出来。
"老李头,发什么呆呢!"隔壁田的王婶挎着篮子走来,篮里装着热腾腾的菜窝头和咸菜,"赶紧吃了开工,知府大人派的收割队马上就到!"
李老汉接过窝头咬了一大口,菜馅的清香顿时溢满口腔。他望着眼前这片金色的海洋,忽然觉得喉咙发紧:"王家的,你说...这真是咱们种出来的庄稼?"
王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可不是!用了知府大人教的新法子,粪肥堆得足,水也灌得及时..."
她突然压低声音,"我当家的昨儿偷偷称了一亩,你猜多少?三石半!"
李老汉手一抖,剩下的半个窝头掉在地上。三石半!往年最好的地,顶多两石就谢天谢地了。
远处传来铜锣声,一队人马出现在田埂尽头。领头的是府衙的田吏,身后跟着二十来个精壮汉子,每人肩上都扛着崭新的镰刀,阳光一照,明晃晃的刺眼。
"东屯的乡亲们!"田吏站在高处喊道,"按知府大人吩咐,今日收割东屯南坡的田,各家出一个劳力,跟着收割队干!收完的谷子当场过秤,三成归府衙,七成归本主!"
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李老汉忙不迭跑回家,从墙上取下那把用了十年的旧镰刀。刀刃已经磨得纸片般薄,但他舍不得换——这把刀陪他熬过了多少荒年啊!
田地里很快热闹起来。收割队排成一排,镰刀挥舞间,稻秆齐刷刷倒下。后头的妇女儿童忙着捆扎,老人们在打谷场准备梿枷和簸箕。
李老汉割着割着,忽然发现手里的镰刀不对劲——怎么越割越利索?仔细一看,原来是个后生悄悄跟在他后面,用新镰刀帮他补刀呢。
"使不得使不得!"李老汉连连摆手,"新刀子该留着你们后生用..."
"大爷您就放心吧!"后生笑得憨厚,"知府大人说了,今年丰收,所有工具府衙包了!您那把老伙计,该退休啦!"
日头渐高,打谷场上的稻堆越垒越高。孩子们在草垛间追逐嬉戏,惊起一群偷食的麻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