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手机银行APP上的那笔转账记录,手指在屏幕上悬停了足足十秒钟。三万元整,转账人田志明,备注写着"宝贝新年快乐"。而我的聊天记录里,静静躺着父亲刚刚发给我的300元红包,附言是简简单单的"新年快乐"。
窗外的雪下得很大,小区里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像一团团模糊的血色。我坐在暖气充足的客厅里,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来。父亲半小时前才出门,说是去公司处理急事。他穿着那件我去年送他的羊绒大衣,喷了我给他买的古龙水,还特意刮了胡子——现在想来,这些精心打扮都是为了那个女人。
"平平,爸爸公司有点事,晚点回来陪你吃年夜饭。"他临走时这样对我说,甚至亲了亲我的额头。多么完美的父亲形象啊,如果我没有碰巧看到他手机上的银行通知的话。
我放下手机,机械地走到厨房,开始准备年夜饭的食材。刀在砧板上发出有节奏的声响,青椒被切成均匀的细丝。我的大脑却在飞速运转:那个女人是谁?他们在一起多久了?三万元,相当于父亲两个月的退休金,他就这样轻易转了出去?
水槽里的鱼还在挣扎,我抓起菜刀,狠狠拍在鱼头上。鱼不动了,我的眼泪却突然掉了下来,砸在死鱼翻白的眼睛上。
我擦干眼泪,拿出笔记本电脑。作为公司人力资源部的主管,我太清楚怎么调查一个人的行踪了。父亲用的一直是我给他设置的手机,所有账号密码我都知道——原本是为了方便帮他操作,没想到现在派上了这种用场。
登录他的云账户,同步照片库。我的手在触控板上滑动,一张张翻看最近的照片。大部分是我的猫、他的书法作品、一些风景照。直到我翻到上个月的一组照片,呼吸瞬间停滞。
那是一个女人和一个男孩的合影,在游乐园、餐厅、商场。女人三十出头的样子,长相普通但打扮精致;男孩约莫六七岁,眼睛和父亲一模一样。照片的拍摄地点显示是城东的万达广场——父亲每周三"去下棋"的地方。
我的胃部一阵绞痛,不得不弯腰按住腹部。周三,从我大学开始,父亲就保持着每周三晚上出门的习惯,说是和老同事下象棋。母亲在世时从未怀疑过,我也一直以为那是他少有的消遣。
继续翻找,我在回收站里发现了一段视频,拍摄于三个月前。视频里,那个男孩正奶声奶气地喊:"爸爸,看我搭的积木!"而父亲的声音带着我从未听过的宠溺:"小雨真棒,比爸爸厉害多了!"
小雨。我默念这个名字,突然想起转账备注里的"宝贝"。不是那个女人,是这个男孩。父亲给私生子三万元新年红包,给亲生女儿三百块。这个对比太过讽刺,我竟然笑出了声。
窗外的雪停了,暮色四合。我关掉电脑,继续准备年夜饭。油锅里的鱼发出滋滋声响,我面无表情地翻动它,就像翻动我此刻冰冷的心。
父亲回来时已经快八点,身上带着若有若无的香水味,不是他平时用的古龙水。"公司的事处理完了?"我端上最后一道菜,语气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惊讶。
"嗯,年底账目有点问题。"他脱下大衣挂好,目光扫过桌上丰盛的菜肴,"平平辛苦了,就我们两个人还做这么多。"
"不辛苦。"我给他盛了碗汤,"反正习惯了。"
父亲似乎没听出我话里的双关,开始讲他编造的"公司急事"。我低头吃饭,偶尔应和几句,像个最乖巧的女儿。饭后,他照例给了我压岁钱——一个薄薄的红包。我捏了捏,最多一千块。
"谢谢爸。"我微笑着接过,心里却在计算:三万元对比一千元,三十倍的差距。那个叫小雨的男孩,在他心中是我的三十倍重要。
春晚开始后,父亲很快在沙发上睡着了。我轻手轻脚地拿起他的手机,用指纹解锁——他去年换手机时,非要录入我的指纹,说"万一我出事,你好处理"。多么讽刺的信任啊。
我导出了他最近一年的银行流水,发现每月5号都有一笔固定转账,金额从五千到一万不等,收款人叫"林美娟"。这个名字有点眼熟,我打开公司人事系统查询——果然,林美娟,曾是我们公司财务部的出纳,七年前离职,离职原因是"家庭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