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姆一指餐桌,“八点钟送来的,先生看完才去上班。”
我一扫客厅墙壁嵌入的西洋钟,八点半。
我下楼走进餐厅,拾起敞开的报纸,荣辉的办事效率果真很高,新闻刊登在商业财经版面的头版头条,大致内容是,沈怀南先生和宋幼卿女士解除婚姻并非宋女士出轨导致,早有破裂可寻,沈先生和大部分男人相同,都渴求红颜知己,宋女士留不住他。好聚好散不失为止损,沈先生卸下人夫的枷锁,他的露水情缘才得以体面存在,而不必遮遮掩掩。
这一篇似是而非欲盖弥彰的报道,令风波稍有平息的宋氏再起风云,与此同时,盛文也面临被业内百般猜测的漩涡。
我合上报纸,问餐桌旁榨豆浆的保姆,“柏承看新闻,说什么了吗。”
她斟了一杯,搁在我手边,“没说话。”
我在豆浆里加了一勺白糖,“脸色呢。”
她说,“很平静,先生极少有波动。”
我没再多言。
许柏承叮嘱我和沈怀南少来往,毕竟有过不可告人的情愫,两方对立博弈,共用一枚棋子谋划,棋子是其中一方的间谍,必能坏事,一个兵卒尚且决胜千里或决败千里,共用枕榻上同一个女人,更能坏事。但新闻出自荣辉,直指沈怀南只手遮天操纵舆论,宋沈联姻仓促收场另有隐情,许柏承百分百确定是我的手笔,我授意项昆所为,若非我主使,沈怀南不会缄默不语,让局外人的口水将自己千刀万剐,他的气性是锱铢必较有仇必报,他的忍让往往取决于情分和舍不得追究。许柏承到今天都疑心我们暗度陈仓藕断丝连,他嘴上不讲,可种种表现已昭然若揭,我策划这一出戏的本意是试探沈怀南对我的底线,他能容忍我到何种地步,他的底线越低,他的容忍越高,他越丧失理智,在爱恨中发狂,我的胜算越多,许柏承和梅尔越太平。只要宋幼卿不否认爆料属实,配合新闻毁掉沈怀南的脸面,两人撕破脸,她把沈怀南推向风口浪尖,他唯一想要维持的牵扯,在未来出于利益诱骗宋幼卿对自己再次情意复燃的如意算盘也彻底粉碎了。沈怀南没道理在众目睽睽下与如此不堪离散的前妻纠缠,复合。我用最残酷利落的手法斩断他的后路,防止朱康最终说服沈怀南,再对许柏承下黑手。心中藏匿着深仇大恨的男人,一个城府深不可测的男人,他的想法此一时彼一时,我赌不起。而现下我又捎带打消许柏承的疑心,表明自己忠贞不二的立场,与这个当初因为图谋大局才发展的旧情人划清界限,弱化那场荒诞的多角恋,我算是一箭双雕了。
吃完早餐,我吩咐阿季跑一趟沈怀南和宋幼卿的婚房,他接到指令立即驾车驶入小区,一些记者比他更早埋伏,四下分散蹲堵在2单元的楼道门口,宋幼卿的保时捷从未设立保安室的西门沿着柏油长街抵达停车场后,司机熄了火,她从后座下来,原本要回家,眼前这番盛况使她一愣,顿时想到冲自己而来,下意识坐回车里,被急于挖掘真相的记者蜂拥而上簇拥着脱离了车位。
司机见状上前制止,奋力拉开拥挤的记者,尝试从包围中解救宋幼卿,可记者的热情前所未有高涨,连人高马大的司机也瞬间被淹没在人群里,宋幼卿身陷这副阵仗非常茫然,她惊慌失措回避镜头的闪光灯,“我不清楚你们采访什么,我不是明星,我没有值得采访的!”
她跌跌撞撞朝楼门里闯,记者穷追不舍拦截在前面,“那您出轨了吗?自称知情人士的吴先生是您雇佣吗,是您的朋友吗?他从何得知您的隐私呢。沈怀南先生会针对您的澄清还击吗?这次爆料是推翻之前您的出轨讹传吗。您目的是证明自己被误解,被泼脏,夫妻失和的矛盾主要在沈怀南先生吗?”
一连串发问造成宋幼卿更加仓皇无助的状态,她苍白着一张脸,疾步走向道旁停泊的轿车,司机从驾驶位跳下,护送她折返车厢,迅速驶向高速路口扬长而去。
我关闭视频,拨通阿季的电话,那头很快接听,“林小姐。”
“盛文有动静吗。”
阿季回答,“我在密切监控,盛文公关部迄今为止鸦雀无声,沈怀南接连两晚在贵宾园应酬客户,对新闻置之不理。”
我从沙发站起,踱步到露台,海城昨夜落下一场雨,不大不小,院子里桃花零零星星开了一片,我伸手拔下一枝,若有所思扫着石桌的积水,“沈怀南看新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