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把城市切割成无数碎片,周穗的电动车在积水中艰难前行。她抹了把护目镜上的水雾,第三次核对手机定位——颐康养老院确实就在这片荒草丛生的废弃工地后方。
铁门上的锁链早已锈成暗红色,门卫室里堆积的挂号信被雨水泡得发胀。周穗刚要推门,铁链突然自动断裂,断面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她下意识后退半步,手电筒扫过门柱上的铭牌,发现"颐康"的"康"字被某种利器刮得支离破碎。
"周小姐?"沙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穿白大褂的中年男人举着黑伞,左胸名牌写着"院长张明德"。他右手始终揣在兜里,伞面倾斜的角度恰好遮住上半张脸,"夜班护理员的工作内容很简单,只需要给204房的王建军老人喂药。"
电梯轿厢里布满指甲抓挠的痕迹,镜面蒙着层铁锈色的薄雾。周穗盯着楼层按键发呆,突然发现镜中倒影有些异常——自己身后分明站着个穿粉色护工服的女孩,那女孩的脖子正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扭转。
"叮"的一声,电梯停在二楼。周穗冲出轿厢的瞬间,听见金属扭曲的呻吟从头顶传来。她不敢回头,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指示灯将她的影子拉得细长,如同被钉在墙上的标本。
204房的门把手上缠着三圈铁链,锁眼被锈迹完全堵死。周穗正要询问,却发现张院长不知何时消失了。窗外的雨声变得粘稠,她闻到一股浓烈的铁腥味,像是有人把生锈的刀片塞进了她的鼻腔。
"姑娘...快走..."嘶哑的呼唤从门缝渗出,周穗凑近猫眼的瞬间,一只布满锈斑的眼球突然填满整个视界。她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冰冷的铁皮柜。柜门吱呀开启,十几支装有暗红色液体的针剂滚落脚边,玻璃瓶身上都印着褪色的骷髅标志。
整层楼的日光灯开始频闪,铁链断裂声此起彼伏。周穗摸到护士站台下的病历本,泛黄的纸页上所有患者死亡原因都写着"锈蚀病"。当她翻到王建军的档案时,一张合照从夹层滑落——二十年前的护理团队照里,张院长站在最中间,而他身后的护士们脸上都长满了铜绿色的锈斑。
地下传来重物拖行的声响,周穗冲向消防通道时,监控屏幕突然全部亮起。三十多个画面里,锈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面上蔓延,像某种活物伸出金属触须。她终于看清电梯镜面倒影的全貌:那个脖子扭曲的护工服女孩,身体正在铁锈中慢慢解体。
当第一声金属刮擦声在三楼响起时,周穗摸到了口袋里的银戒指。这是奶奶临终前给她的,内圈刻着"抗锈处理"的钢印。走廊尽头的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用生锈的骨节敲击着地面,每一步都落下暗红色的铁屑。
周穗的指甲抠进消防通道的铁门缝隙,门框边缘渗出的锈水却将她的手掌黏在把手上。整栋建筑开始震颤,墙皮簌簌脱落,露出下方正在蠕动的金属脉络。她拼命扯动右手,戒指在锈层上刮擦出刺眼的火花。
"1987年7月7日。"嘶鸣声从楼梯井下方涌上来,伴随着齿轮转动的咔嗒声,"HS-7项目首次人体实验。"
戒指突然变得滚烫,周穗眼睁睁看着银质戒圈熔化成液态,顺着她的指缝渗入皮肤。血管里泛起冰凉的刺痛感,她终于扯开黏连的手掌,转身撞进了三楼的消毒间。
布满霉斑的墙上钉着值班表,七月七日那天被红笔圈出,下方标注着"终末消毒"。消毒柜里整齐排列的防护服表面,凝结着珊瑚状的铁锈结晶。周穗抓起操作台上的紫外线灯管,玻璃管壁上突然映出张院长扭曲的脸——他的左眼已经变成转动的金属轴承。
"你知道锈蚀的骨髓流过血管是什么声音吗?"张院长的白大褂下伸出六条机械触手,尖端滴落的锈水在地面蚀出蜂窝状孔洞。他的下颌脱落下来,露出里面交错咬合的锯齿,"像砂纸在打磨生肉。"
周穗抡起紫外线灯管砸向配电箱,爆裂的电火花中,她看到那些锈迹在强光照射下急速萎缩。张院长发出高频啸叫,金属触手胡乱拍打着墙壁。周穗趁机冲向走廊尽头的标本室,身后传来混凝土被金属增殖撑爆的轰鸣。
标本架上浸泡着二十多具人体器官,每只玻璃罐表面都覆盖着厚厚锈痂。周穗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戒指熔化留下的银色纹路在她手背浮现。当她的血珠滴在锈痂上时,整排标本罐突然同时炸裂。
"周穗,1987年7月7日。"张院长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他的身体正在与整栋建筑融合,"你奶奶没告诉你吗?当年那枚戒指本该戴在实验体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