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松柏笑了一下,眼角那抹泥灰因为笑意而崩开裂缝。
“这活总得有人做,”他说,“我既然挂了这个牌子,就不该住得比他们好。况且就这,也比在前线拼命的兄弟们好。”
“话是这么说,”包国维却摇头,“你是民政处长,不是战场上的排长。”
他回头看了一眼身边赵锦:“从今晚起,安排两个可靠的警卫轮岗值守,夜间轮流坐棚外。
再让工兵总队来一趟,在西北角那处旧料场——划一块单独区域出来,改为陈主任的宿营地。”
“是!”,警卫长赵锦立时应答,
“对了,别太显眼,但帐篷要换新,夜灯要挂双。人太多了,这里不是军营,鱼龙混杂,别出事。”
陈松柏张了张嘴,最终只“唔”了一声,没有再推辞。
包国维看了他一眼,轻拍他的肩膀,声音低了些:
“打粮仓是咱的命根子,不能出岔子,但是你也不能出事。”
天彻底黑了下来,远处仓基工地上的号角吹了两短,意思是“收工就饭”。
营地一角炊烟正浓,临时食堂设在一排土坯墙后,是三口大锅轮番开火,
灶上吊着灯,锅下烧的是玉米秸秆和柴梢,火光映得锅底通红。
工人按工区列队打饭,每人一个搪瓷碗、一把竹筷,前头负责舀菜的伙夫戴着草帽,
一边擦汗一边嚷:“排队!三分口粮三分工!”
“军长,走去吃饭吧。”陈松柏摘下臂章,卷起袖口,领着包国维绕到后头,像两个再普通不过的工程处职员。
包国维脱了军上衣,只穿一身浅灰色布衫,脚下是旧布鞋,不说话时站在人群里也并不显眼。
他们打的饭和工人一样,一碗窝头,两瓢玉米糊,外加一些炒肉片——这算荤菜,
还有一碗汤,里面有两块不大不小的肉块,几粒白花花的肥肉漂在汤上,散着一股辛淡混杂的香味。
两人端着碗在泥地边找了块空砖头坐下。对面是几个年轻工人,穿着褪色的蓝褂子,低头扒饭,嘴里不说话,吃得飞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