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彦庭摘了军帽,指尖流连在熠熠生光的国徽,“沈国安死有余辜,我带领军政为民除害。同朝为官数十载,他误入歧途,我很心痛。”
他耐人寻味的语气,“同样,张老板若有战败而亡的一日,也是罪有应得。”
我面不改色站在一侧,五脏六腑像吸食了膏肓的剧毒,忐忑不宁的怦动着。
张宗廷折了半截烟,掷向漆黑的河沟,百余名条子在场,于情于理我没立场跟他离开,他和关彦庭的剑拔弩张在众目睽睽下不加掩饰,我这时选阵营,站张宗廷,关彦庭的岔口算切实封锁了,一星半点的便宜我也讨不来。大局生变,张宗廷东北的根基不稳,百分百折腾不赢他,关彦庭却未必输,宏观绸缪,忍风平浪静是当务之急,总有一方按捺不住。
站关彦庭,张宗廷心知肚明是我的缓兵之计,我和他有这点默契,而且我行事方便,沈国安留下的谜团,能遏制关彦庭的证据,需要我悄无声息擒获。
阿炳拉开车门,张宗廷坐进奔驰拂尘而去,飞扬的黄沙缭绕一帘朦胧的土幕,万籁俱寂的子夜时分,黑龙江一如既往,灯红酒绿中的它璀璨,狭窄潦倒的它晦黯。
我长久失魂落魄,无关沈国安,我可怜这盘局的每一个人,不仅我、死里逃生的张宗廷、家族荣华毁于一旦却扶摇直上的祖宗,也包括大获全胜的关彦庭。
我们是彼此的羁绊,盟友,敌人,朱砂痣。
也是命运和中国政法黑白博弈的棋子。
我们互为逆鳞,弱点,也是岁月洪流中的石子。
填埋尔虞我诈,行走在刀山火海。
我们皆沉重而压抑,透支渴望但求而不得的欢愉。
关彦庭伸手,我凝视着他掌心交错的褶纹,莞尔一笑,任由他牵住我,“关先生,守得云开见日出,你苦尽甘来了。”
“不论我的对手是谁,关太太都像现在一样,支持我赢吗。”
我不言不语,他笑了一声,也没追究什么。
车队疾驰穿梭在崎岖的盘形道,途经137公路,浩荡的芦苇丛劲风摇曳,A003的车牌号在亮如白昼的国道闪烁着,启A牌的部门只有三司,A001省公安厅厅长,A002中级人民法院院长,A003省检察厅厅长,我不由自主攥拳,蜷缩在关彦庭的脊背,回避着刺目的车灯,他喉咙溢出闷笑,“藏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