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政要携带的几名夫人见我没上车,“关太太,您怎还留在看客席了,您可不是我们这队伍的了,别折煞我们,也别拉低您的身价,关总参谋长的车,您得陪同呀。”
她说着话便搀扶我推栅门,想将我送进坦克,我不露声色抽出自己手臂,不卑不亢云淡风轻,“我辜负了彦庭,也愧怍参谋长夫人的名誉,我理该让贤,解除这段于他不光彩的婚姻。他的身份得来不易,毁在我的种种流言蜚语中,实在不划算。”
我语出惊人,满堂宾朋愕然,他们面面相觑,唏嘘声从四面八方涨潮蔓延,那名太太大吃一惊,她盯着我,磕磕巴巴,“关太太,您在玩笑吗?”
我和关彦庭感情不合的传闻,一丝一毫也没有,突如其来的分道扬镳,落在旁人耳朵里,的确像怪诞的笑话。
我不置一词,最后一串响亮的礼弹,升空幻灭为青色灰烬,视察巡游开始,武警开路鸣枪,防弹摩托和铁皮警车夹道而行,弥漫的弹药像两行白鹭直插云霄,张猛挥手示意行进,轮胎刚挪动半尺,自始至终默不作声的关彦庭忽而开口,“慢着。”
浩荡的车队霎时止住。
他目光灼灼望向我,幽邃的瞳孔倒映着我纷飞的裙衫,“霖霖,现在后悔来得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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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彦庭逆着温柔的夕阳而立,居高临下俯瞰我,像一簇光芒万丈的神祗,江南的风姿迢迢,塞北的玉树琼花,不及他意气风发的模样。
他给予我这世间无上荣耀,我毫不怜惜的亲手打碎。
我凝视他良久,“我们不是一路人。”
他若有所思摩挲着雪白的丝绸手套,“我不认为。”
我面无表情,“我畏惧你。”
他微不可察怔住,张猛疏散两列围拢的武警,退后三十米开外,我压了两格音调,一针见血,“彦庭,蜉蝣一粟,脚踩着地,头顶着天,谁没窘迫无奈呢。你如愿以偿,死有余辜的也好,遭殃冤枉的也罢,将士白骨铸造你的升迁阶梯,它鲜血淋漓。东北三教九流,一锅糜乱的杂烩,你剑走偏锋赢了,隐忍胆识是你的王牌,你扪心自问,二十三年不败,没一丝侥幸吗。每个省市最厉害的角色,汇聚在中央,何其残酷的博弈,你见好就收吧。”
关彦庭无动于衷睥睨波澜壮阔的炮台和阁楼,“霖霖,世道不公,酬勤是虚谈,舍生忘死未必有一席之地,金字塔尖我觊觎,他们皆虎视眈眈,所谓道德沦丧是存活的手段。我背景卑贱甚至肮脏,出人头地艰难百倍。慈悲,仁善,忠孝,我牺牲的良知,不敌我割舍的千分之一。”他眼眸猩红,有一闪而过的泪光,“我前半生为自己而斗争,你嫁我的那一刻,便溶蚀为一部分我攀爬的动力,得政权,得佳人。顽我不择手段掠夺这尔虞我诈的天下,你认知我阴鸷,奸佞。我知道你辛苦,在世俗污秽的泥泞里挣扎,我想捧给你。”
“你的锦绣前程,是你绞尽脑汁忍辱负重的回报,无须和我分享,我绝不后悔。”
张猛目光梭巡在我和关彦庭之间,他欲言又止,我了解他的顾虑,大庭广众下半点丑闻泄露都是一场毁灭坍塌的风波。关彦庭刚跻身中央,他根基不牢,风吹草动是大忌讳。
我毫不犹豫退后一尺,“别耽搁吉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