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子下船了。”
他淡淡嗯,我拆了一枚面包的塑料袋,喂他唇边,他拂开,我也无食欲,“沈良州耳聪目明,他调查到我们在116客轮,先进舱的那一拨,握着笃定的证据。”
张宗廷不露声色揉太阳穴,“后一拨是关彦庭的人。”
我没吭声。
他似笑非笑,“他顾念旧情。”
我斩钉截铁撇清,“他的事,和我无关。”
张宗廷扭头,眺望粼粼的江面,“后悔吗。”
我烦躁闭眼,“这问题你始终耿耿于怀,我回答了,你不信,我不答,你多疑。逃也逃了,舍也舍了,你再落魄,我也从没想求饶。”
他夹着烟卷的手一滞,“我落魄吗。”
我倚着墙壁,默不做声。
他何止落魄。
逆境之中,再温润沉着的男人,也会发狂,暴戾,吵闹,敏感,猜忌。
一丝风吹草动,一剂别有深意的眼神,都插在他心窝,横在他心坎儿,张宗廷本非善类,沈关击垮他,令他溃不成军,他们光鲜亮丽君临城下,对我毫厘的庇护,都是他的伤疤。
我伏在船舷的外缘,不言不语流着泪。
航程在两小时二十五分钟后顺遂泊岸,张宗廷揽着我跳上甲板,长春港蹿动如海,我们挤在人群里,小步伐的挪着,长途巴士刚过收费站,俩条子背朝码头,嘻嘻哈哈的调侃一名梨形臀的妇女,未留意巴士转方向,张宗廷打了个手势,司机刹闸,我们迅速钻进后门。
“哎哎,越站了知道吗?找死呢,玩命拦啊?”
张宗廷微抬眼皮,“少废话,开你的车。”
“妈了巴子的,胆儿挺肥啊,码头这趟线,就我一个跑。不稀罕坐滚蛋,差你不开张了?”他骂骂咧咧轰人,我眼疾手快投了一百块钱,他溜到舌尖的话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