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无视彻底激怒了张克。
“苏晚,我跟你说话呢!我投的钱不是让你来搞行为艺术的!这是电影,是要卖钱的!你把房子都押进去了,顾沉也把身家投进去了,你就打算拿这么个破玩意儿去跟人家的商业大片拼?”
他的质问在空旷的站台回荡。几个本地请来的场工停下了手里的活,怯生生地看着这边。阿哲站在监视器后面,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金属外壳上划过。他觉得,张克的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所有人的脸上。
“老张,”顾沉终于开口了,他走到张克面前,挡住了他投向苏晚的压力,“我信她。”
“你信她?”张克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拿什么信?拿你那套被抵押的房子,还是拿你马上要跌停的星途?顾沉,你醒醒!她这是在赌命,还拉着我们所有人一起下水!”
“这不是赌命。”苏晚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她转过身,直面张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是在拍电影。”
“拍个屁的电影!”张克彻底失控了,唾沫星子都快喷了出来,“没有明星,没有宣传,没有大场面!你告诉我,你拿什么去电影院跟人打?就凭这个破火车站?还是凭你亲自掌镜,致敬你那个已经死了的师傅?”
“老张!”顾沉的语气重了一些。
“你别拦着我!”张克一把推开顾沉,“我今天必须把话说清楚!苏晚,我问你,你这么做,对得起老高吗?他要是还活着,是希望看到你拍出一部能让所有人记住的作品,还是希望你抱着他的骨灰,在这里自怨自艾,拍一堆没人看的文艺垃圾?”
空气瞬间凝固了。
“垃圾”两个字,像最锋利的刀,扎进了苏晚的心里。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愤怒。她只是安静地看着张克,看得张克自己都有些发毛。
过了很久,她才重新开口。
“张克,你投的钱,我会连本带利还给你。现在,你可以走了。”
“你……”张克被她这句话噎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以为我稀罕那点钱?我是怕你把自己玩死!”
“我不会。”苏晚的回答简单而利落。她走到月台边缘,指着铁轨旁一处不起眼的角落。“你看那里。”
张克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丛从水泥地缝里顽强钻出来的野草。
“高老师说过,有些地方是有记忆的。”苏晚说,“这个站台,从建成到废弃,有上百万人从这里经过。他们在这里相遇,也在这里告别。那些人的希望、失落、眼泪、汗水,都渗进这里的每一条裂缝,每一块锈迹里。这叫‘时间感’。这种东西,是任何摄影棚都搭不出来的。”
她顿了顿,又走回到那台旧摄影机旁,用手轻轻抚摸着机身。
“我亲自掌镜,不是为了省钱,也不是为了作秀。是因为这台机器,只有我最熟悉它的脾气。我要用他的方式,去看这个世界。用他的机器,去找到他生前一直想找,但还没来得及找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