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古柏的目光缓缓扫过四周。他看到那些低垂的头颅,那些恐惧的眼神,那些因紧张而攥紧衣角、指节发白的手。一丝难以察觉的、冰冷的满意掠过他的眼底。
他要的就是这个,绝对的、不容置疑的、深入骨髓的恐惧!这是统治的基石,比任何虚妄的忠诚都更可靠。
他需要一个更清晰、更震撼的信号,让这恐惧如同烙印,深深打入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
“带上来。”阿古柏的声音并不高亢,却如同裹着寒冰的滚石,清晰地碾过死寂的空气,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志。
几名如狼似虎的士兵立刻从马队后方拖出几个被粗大绳索捆缚得结结实实的犯人。
他们穿着不同民族的服饰——有戴着白帽的回族商人,有穿着袷袢的畏兀儿(维吾尔)工匠,还有裹着厚实皮袄、来自北疆草原的哈萨克人。
他们的脸上布满了淤青和血污,眼神中充满了绝望和茫然,嘴巴被破布死死塞住,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
他们的罪名?在士兵的吆喝声中,显得荒诞而致命:“私通清妖(清朝)”、“散布谣言诋毁汗国”、“煽动抗税”……
士兵粗暴地将这五六个犯人推搡到十字路口中央,迫使他们在冰冷的石板地上跪下,面朝着高高在上的汗王。
他们的身体因恐惧和寒冷而剧烈地颤抖着。
阿古柏的目光落在他们身上,如同看着几块待宰的牲畜。
他缓缓地、极其从容地翻身下马。沉重的黄金头冠和锦袍并未影响他的动作,反而更添一份沉凝的威势。
他的马靴踩在巴扎的石板路上,发出清晰而沉重的回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周围人群的心尖上。
他走到那几个跪伏在地、簌瑟发抖的犯人面前。
没有训斥,没有审问,甚至没有再多看他们一眼。他那双戴着黑色皮质手套的手,伸向了自己的腰间。
他没有去拔那柄华贵的佩刀,而是直接握住了那柄金鞘缠枝莲纹匕首的刀柄。
“锵——”
一声轻鸣,带着金属特有的寒意。匕首被拔了出来。
五年过去了,刀身依旧寒光凛凛,锋利无比。
然而,那纯金的刀鞘上,曾经被布素鲁克之血浸染的纹路,早已凝固成一种洗刷不掉的、深沉内敛的暗红色,如同干涸的血痂,深深沁入了黄金的肌理,与那些古老的缠枝莲花纹融为一体,形成一种妖异而沉重的美感。
阿古柏握着这柄浸透了旧主鲜血的匕首,向前一步。